這是一個來自天涯的轉帖,作者對中醫(yī)歷史的了解,讓我等學中醫(yī)的汗顏,現(xiàn)在此轉發(fā)。在這里向這位中醫(yī)博士作者表示深深地敬意,如對作者利益有害,請作者告之,不再轉發(fā),再此感謝作者。
在外人看來,中醫(yī)是一種很神秘的學問。
因為中醫(yī)的術語讓人聽著摸不著頭腦,比如什么陰虛陽虛、疏肝和胃等等的。
所以中醫(yī)很難學習。
現(xiàn)在幾乎很難找到好的中醫(yī)醫(yī)生了,你到中醫(yī)院看病,很多中醫(yī)也都是給你開一堆檢查單,然后開好多西藥,最后從藥廠那里興奮地拿些回扣。
所以這些醫(yī)生的療效很差,這導致很多被他們“信手”治療過的患者很憤怒,提出了“取締中醫(yī)”的呼喊。
但是,喊取締中醫(yī)的人別著急,因為中醫(yī)業(yè)內有人說:建國以后中醫(yī)院校培養(yǎng)的中醫(yī)人才中,沒有出現(xiàn)一個中醫(yī)大師,現(xiàn)在的中醫(yī)大家,全部都是建國前留下來的。而這些人的年齡很大,至少在八九十歲吧,你總不能指望人家再堅持個幾十年吧,所以,別急,別急,中醫(yī)的確不需要大家呼喊“取締”,它自己會不斷退化,當剩下的都是看化驗單開西藥的中醫(yī)后,它會自行消滅的,就像一支蠟燭,當蠟燭的芯沒有了以后,蠟燭自己就會滅掉的,無煩他人來吹。
那么這個蠟燭的芯是什么呢?在后面的故事里面,希望大家一起和我去尋找。
那么,古代的醫(yī)生也是這樣的嗎?
為什么大師級的中醫(yī)在我們的手中斷了傳承?
什么樣的醫(yī)生才能算是大師級的醫(yī)生?
什么是醫(yī)道?醫(yī)道?!醫(yī)道到底在哪里?!
在這支蠟燭行將熄滅之前,讓我們借著這點光亮,回到歷史的長河中,看看那些古代的醫(yī)生吧,看看他們是怎樣從一個及其普通的人,最后成長為一代大師,成為中醫(yī)歷史中最為耀眼的明星!
讓我們與他們一起,尋找成功之道,登上涅槃之路,飽嘗破繭而出時撕心裂肺的痛苦,體會最終獲得至高境界的歡娛心境!
在看故事的同時,我還要告訴你,這些古代的醫(yī)生們,這些真正的名醫(yī)們所提供給你的養(yǎng)生之道,算是額外的回報吧。
我是個不循規(guī)矩的人,所以不是按照順序來介紹名醫(yī)的,想到誰就介紹誰,排名不分先后,希望各位名醫(yī)在天之靈不要介意座次問題,我沒有尊重誰不尊重誰的意思。也希望大家在看完所有的故事后,把人物按年代重新排列一下就可以了。
下面推出第一位大師,朱丹溪。
人物一 朱丹溪
浙江義烏。
這里現(xiàn)在是個熱鬧非常的地方,在中央電視臺的早新聞間隙可以看到這個地方的廣告:物流之都,這是現(xiàn)在的事情了。
讓我們回到遙遠的古代吧,回到元朝,那時候這兒可沒那么熱鬧。
在義烏南邊,有條曲折蜿蜒流淌而過的溪水。
世界上每條溪水都是美麗的,這條溪水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特別的是溪水兩岸的巖石,它的顏色是紅色的,所以,這條溪水又叫丹溪。
公元1281年11月28日,朱丹溪就降生在這里。
有趣的是,朱丹溪本來不叫朱丹溪,他正式的名字叫朱震亨,字彥修,就因為他住在叫丹溪的地方,后世尊稱他為“丹溪翁”,說習慣了,順嘴就叫成了朱丹溪。說起來古人的這個習慣也挺有趣的,尊重誰就用誰住的地方稱呼他,這“丹溪翁”翻譯成白話也就是“住在丹溪那里的一個老人”,好比是您住在杭州,為了尊重您,稱呼您為“杭州老頭”似的。這種尊重法兒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您太了不起了,把這個地方的從古到今的其它人都給蓋了,因為您叫了“住在丹溪邊上的老人”,這名號別人可就沒法兒用了,再出個名人,也沒法兒叫“住在丹溪邊上的老人乙”了,可見,這個名號橫的把這地方連縣城在內的方圓幾十里,豎的把這地方的上下幾千年,這個范圍內的,所有的人都給蓋了。
過份了點兒吧!您一定這么想。
您還別說,反正2008北京開完奧運會以后的事情我不敢預測,打這兒往前算的,從古至今,這地方的人成就還真就沒有人家朱丹溪大的。而且,尊稱人家這個名號也是老百姓自愿的,受人恩澤啊,您想,沒準兒這地方哪位兄臺的二十代以上的爺爺當初得了重病,要不是人家朱丹溪,那位老祖宗早就掛了,哪兒還有這位兄臺啊。
所以,這種稱謂可是真的尊重啊,是尊稱巨牛的人的,一般牛的人是無法獲得的。
但是,早年的朱丹溪卻無法看出來是個這么有成就的人。
少年時代
童年時候的朱丹溪,不,這個時候應該還叫朱震亨,因為“朱丹溪”這個帶著光環(huán)的稱謂還沒有落到他的頭上,這個時候的朱震亨還算是個聰明的孩子,由于家里是書香門第,所以讀圣賢書、習舉子業(yè)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瞧,童年的朱震亨蹦蹦跳跳地跑過來了,來來,讓我們仔細看看這個日后的名醫(yī)吧:這個叫朱震亨的小孩瘦瘦的,額頭寬寬的,眼睛很大,透著機靈,其中一個眼睛還有兩個瞳孔——古代對名人往往有這種異乎尋常的傳說,為的是顯示與眾不同。讓我們仔細看看這只眼睛,向上看,向下,好的,一切正常,見鬼去“兩個瞳孔”的謠言吧,不要讓這種缺乏醫(yī)學常識的謠言破壞了名醫(yī)的聲譽。
所以,從外表,我們怎么看這個朱震亨都是個成千上萬的普通少年兒童中的普通一員。
喂!震亨同學,去哪里?什么?去私塾先生哪里,等等我,我是羅同學,我們一起去。
震亨同學,我就坐在你的同桌吧,好的,謝謝。
起立!老師好!同學們好!
現(xiàn)在打開手中的書,翻倒第四十八頁,這是今天的課程,要背誦下面的內容:治則進,亂則退。橫政之所出,橫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與鄉(xiāng)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
我靠!這都是些什么書啊!震亨同學,對不起,幫助我放哨,我先閃了!什么?先生走過來了!天哪,我好后悔跟著來啊。
好,下面檢查今天背誦的內容,羅同學,你是新來的,你先來背誦,什么?一天只是記住了治則進,亂則退六個字而已嗎?你們現(xiàn)代人的古文功底如此退化嗎?豈有此理,下面讓我們來看看震亨同學,好,開始,“治則進,亂則退。橫政之所出,橫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與鄉(xiāng)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震亨同學記住了這么多,是為了給我難看嗎)……不挾長,不挾貴,不挾兄弟而友……(天啊,震亨同學在說些什么啊,我開始不懂了啊)……用上敬下,謂之尊賢。貴貴尊賢,其義一也。(數了數,一千多字啊,震亨同學,你此時不是一個人在背誦,你此時孟子附體!)”
震亨同學,你看私塾先生的眼睛里怎么開始放光了!天啊,這是什么表情啊,他干嘛過來抓住你的手不放?
激動中的先生:“震亨同學,日記千言,光大門楣有望!”
平淡的震亨同學:“這太容易了,沒有什么意思,我明天不來學了!
困惑中的羅同學:“咦?先生怎么這么快就不見了?噢,原來在這里,先生,您為什么要躲在講臺下面用頭撞墻呢?”
憑心而論,朱震亨童年所受的教育是嚴謹的,他的父親是讀書人,祖父是進士,這還不夠,老天爺又給他安排了位極其有來頭的母親,他的母親戚氏的祖上是宋朝時的官員,雖然到了元朝,家道不行了,但家教還是有的,她對子女管教甚嚴,有一次朱震亨的弟弟從鄰居家的雞窩里順了個雞蛋,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了,嚴厲地斥責他馬上給鄰居送回去,搞得他很久都做有雞蛋的夢。在這種嚴謹的教育下,朱震亨苦讀舉子業(yè),象古代任何一個讀書人一樣,希望能夠通過科舉博取功名,但是接著,卻突然放棄了科舉之路。對于他突然放棄的原因,我們并沒有找到記載,只能看到:“先生受資爽朗,讀書即了大義,為聲律之賦,刻燭而成,長老咸器之,已而棄去!边@樣的話語,如果從字面理解,我們的頭腦中則不難出現(xiàn)上面我們描述過的情景,即震亨同學太聰明了,卻對作學問不感興趣,才“已而棄去”,但是如果仔細分析,就會發(fā)現(xiàn)這種論述很有疑點,這就好比是描述一個人:“非常有當官的天分,年紀輕輕官就越當越大,然后不當了”。這絕對是種不靠譜的邏輯,傻瓜才會相信呢,沒有點兒經濟或者作風問題怎么會不當官了呢?那么,歷史中的真實情況是怎么樣的呢?朱震亨為什么放棄了科舉之路,在放棄了科舉之路后,開始對什么感興趣了呢?
關于朱震亨為什么對讀書不感興趣了,歷史上沒有記載。
但是,我們可以從朱震亨父親的去世來分析起。
就在朱震亨刻苦讀書,大家對他也期望甚大的時候,在他十五歲時,他的父親去世了。
在他后來寫的著名的醫(yī)書《格致余論》的序中,朱震亨寫到:“因追念先子之內傷……一皆歿于藥之誤也”,“先子”在古代可不是稱呼自己的兒子,而是自己故去的老子的,可見,朱震亨的父親因為內傷病不治,在朱震亨十五歲的時候去世了,他的家道從此中落。朱震亨顯然因為他父親的去世,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他搞不懂為什么經過醫(yī)生的治療,父親的病不但沒有好,反而還去世了,這個疑問困擾了他很久,直到多年以后自己后來懂得了醫(yī)書,才曉得是醫(yī)生給誤治了,這讓他悲憤異常。
但是在當時,朱震亨是不了解這些情況的,他在悲痛之余也沒有什么辦法,想必接茬兒讀書是跑不掉的。
但是,上天似乎覺得給這個家庭的打擊不夠,在接下來的若干年中,他的大伯,他的叔叔,也相繼患病,在經過醫(yī)生診治后,去世了。
我這樣寫似乎給人一種感覺,就是朱震亨家的附近有一個心懷叵測的醫(yī)生,每次朱家有人生病,在請他診治后,他都會做點什么手腳,讓這個人死去。
但實際情況并不是這樣的,這樣的事情出在當時應該是很普遍的現(xiàn)象,只能說明當時的醫(yī)療水平確實到了需要整頓的地步了。
也就是說,歷史在呼喚偉大的朱丹溪的出現(xiàn)。
可在那個時候,擺在少年朱震亨面前的卻不是這種宏偉的、巨大的使命感的召喚,而是一些具體的困難的招呼。
我們可以推想,在一個家族的主要男丁都去世了以后,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情況呢?
關于這種情形,我想在農村生活過的同學一定有感觸,那就是別的家族會來欺負你,什么今天占你點兒地了,明天上你的水塘里撈點魚了,怎么著?不滿意?不滿意就比劃比劃。∈裁?沒人出來比劃?那好啊,這魚塘以后就由我來替你們看著得了(鄉(xiāng)之右族咸陵之)。
所以,少年朱震亨的肩上早早地負擔了家庭中男丁的重擔。
這種重擔并沒有催促他向學習醫(yī)術上發(fā)展,而是走向了一個偏激的方向。
古書記載這個時候的朱震亨開始變得“尚俠氣”,如果有人膽敢欺負自己家族,他就一定會跳出來,“必風怒電激”地到政府有關部門去告狀,不是年齡小打不過你嗎?但俺讀過書啊,俺文筆好啊,俺擅長動筆告狀啊,反正是一定要鬧得天翻地覆,連省長到省委書記全都過問才好呢,結果是搞得周圍的大戶人家“上下?lián)u手相戒”:千萬別惹這位祖宗,惹不起,他這么個鬧法兒,擱誰也受不了!得了,別惹他們家了(莫或輕犯)!
想必是朱震亨很沉迷于這種天下無敵手的感覺,所以這種狀態(tài)竟然一直持續(xù)了很久,不是很久,是太久了,具體說來,是一直持續(xù)到他三十歲。
也就是說,在這種崇尚俠氣的歲月中,朱震亨度過了他的少年和幾乎半個青年時代。
但是諸位并不需要擔心,朱震亨是否會成為稱霸街頭的小混混。
畢竟人家是度過書的人,受到過正統(tǒng)的儒家思想教育,如果是一般人估計也就成為街頭混混了,但是朱震亨不會,他想必深刻地理解到“俠”這個字的偉大含義,故所作所為必從正義出發(fā)。這一開始還只是家里面的事情,后來由于名氣越來越大,最后竟然發(fā)展到替別人伸張正義,比如村頭老張家的莊稼被老李家的牲畜給吃了,老張頭一定會哭喪著臉找到朱震亨,“震亨大侄子,你給評個理啊,他們太欺負人了!”但是如果你據此得出朱震亨只是經常包辦些鄰里糾紛那就徹底錯了,朱震亨似乎天生就什么都不怕,只要認為是不合理的,甭管對方是誰,他都要管到底。
一個著名的例子是發(fā)生在他二十二歲的時候,我們二十二歲的時候還基本上是個毛頭孩子,剛到單位見到經理說話還緊張呢,您再看看朱震亨二十二歲時都干什么了,當時元朝政府管理水平較低且隨心所欲,苛捐雜稅比較多,在朱震亨二十二歲那年政府要求交包銀,“州縣承之,急如星火”,可見各級地方領導是很重視的,雖然民間生活比較艱苦,但是這個錢各家還是要交的(民莫敢與爭)。這時候我們的朱震亨出場了,他帶領鄉(xiāng)里抗命,就是不交,郡守急了,“召先生”,這個“召”字顯然是用的客氣了,估計是用繩索之類的東西“召”的,“召”來后郡守就問這朱震亨了:嘿,我說你小子膽子夠大的啊,敢跟州政府作對,腦袋不想要了嗎(君不愛頭乎)![
本帖最后由 天天布衣 于 2008/11/7 08:58 編輯 gydjdsj.org.cn/zhuyuan/]
-----------再讓我們來看看二十二歲的朱震亨的回答,估計足夠讓郡守背過氣去了:“您郡守是個大官,當然腦袋是很重要的了,我們也就是一芥草民,腦袋并沒有那么重要,您就甭替我們操心了,這個包銀如果形成制度,危害將會毒及子孫(此害將毒子孫),如果您非要干這個壞事,那您干脆把我們家的財產連房子帶地都收上去,來頂替大家的錢算了,您看著辦吧!
這話說的是比較有水平的,首先是直接點出:您的腦袋重要啊,您是一定在乎的,可這個事情鬧不好了,您的腦袋也會搬家的噢;然后指出您干的這是壞事啊,這樣郡守自己心里也會掂量掂量吧,大家畢竟都是讀國學出身的吧,思想境界到哪里去了?最后說,如果您非要做,那直接到我們家搶得了,您覺得合適嗎?
估計郡守聽完后一定痛苦的直用腦袋撞墻:蒼天啊,我怎么這么倒霉!這哥們兒為什么偏偏生在我的轄區(qū)里面。
然后郡守一定會轉過臉來,用懇求的語氣央求:拜托啊老大,給點面子吧,總不能讓我沒法兒交差吧,兄弟我也混下去啊。
那好吧,我們村王小二和李老四最近靠販賣假奶粉發(fā)了財,我總覺著這兩個人很不地道,你就上他們家收吧。
多謝老大指點,多謝!
最后的結局是:朱震亨所居的鄉(xiāng)里,竟然只推舉出兩個大款交了包銀(僅上富氓二人),其他鄉(xiāng)親皆得脫免。
由此可見,青少年時期的朱震亨是這樣一個人:非常正直,愛惜百姓,敢做常人不敢做之事。
為了證明這一點,讓我們再來看看他當時的所作所為吧。
當時他們縣里有個不大地道的縣長,很喜歡搞錢,具體搞錢的方式也很有時代特征,就是假托鬼神來營造工程(當然,現(xiàn)在也有這樣的縣長),比如他最近就和幾個包工頭想出來個主意,說神仙給我托夢了,讓我修岱宗祠,這個工程縣領導都通過了,準備開始修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還有一件事情還沒有做。
這個事情不做,恐怕這個工程總會有點問題,這使得他睡覺都不安心。
這件事情就是,在本縣的管轄范圍內有個朱震亨,這個朱震亨對此工程的態(tài)度還不清楚。
可見當時朱震亨的名氣大到了何種地步,連縣長搞個貪污工程都要先想著這個朱震亨會不會跳出來搗亂!
怎么辦呢?不能坦白了說我想搞錢啊,還是婉轉點兒透露吧。
于是縣長就找來朱震亨談話了,談話的氣氛是在縣長營造的極其神秘的氛圍中進行的,首先是縣長用泄露天機的口氣壓低聲音說:“震亨啊,透露你點最高機密!人這輩子的生死,實際上是岳神管的(人之生死,岳神實司之)!這事兒我沒告訴別人,就告你一人了,內部消息千萬別外傳!”
這個縣長一定覺得自己的神秘的信息已經傳遞給朱震亨了,于是又突然換了副嚴肅的面孔提高聲音說:“我現(xiàn)在要修建岳神的宮殿,那是神仙的意思!看我這縣里哪個膽大的不要命的敢攔著(孰敢干令)?!”
真的很佩服這個笨蛋縣丞,費盡心機想了三天竟然想出了這個套把戲,這在朱震亨看來簡直是無稽之極。
所以他立刻不留情面地回答:“我們的生命是上天給予的,需要去向土偶獻媚嗎(何庸媚土偶為生死計耶)?況且如果岳神無知也就罷了,如果他真的有靈的話,那么在這種民間饑荒的時候,老百姓吃還吃不飽呢,就先應該讓老百姓吃飽,然后再祈求降福吧(能振吾民者,然后降之福耳)!
這段話說的有理有據,正氣凜然,我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個
土鱉縣長聽到這番話時的沮喪表情,他只能后悔自己讀書讀的不好,說不過這個朱震亨啊,沒辦法,自認倒霉吧。
最后這個神仙工程的項目不了了之(卒罷其事),估計縣長收的包工頭的紅包也只好退回去了。
事情這樣發(fā)展下去,最后形成了一個有趣的局面,那就是一旦官府有什么攤派苛捐雜稅的命令下來(每官書下),老百姓就都聚集到朱震亨的家里,商量怎么辦(相依如父子),如果真的很嚴重,朱震亨就只身前往官府,和上面交涉,講道理,擺事實,最后上面領導也基本都會給個面子,少收點兒算了(上官多聽,為之損裁)。
這樣的日子過到了三十歲,似乎朱震亨這輩子和中醫(yī)都沒關系了,看上面的敘述實在是在講一個有為鄉(xiāng)紳的故事,那么,朱震亨到底是從多大年齡開始了解中醫(yī)的?他是怎樣從一個“唯俠是尚”的青年,最終成長為一個中醫(yī)大家的?他已經三十歲了,剩下的年月足夠他學習中醫(yī)嗎?讓我們接著來探索他這璀璨的一生吧
-----------青年時代
在朱震亨三十歲的時候,發(fā)生了一件事情,如果不是這件事的發(fā)生,他可能一生都與中醫(yī)無緣。
他可能沿著他目前的生活軌跡繼續(xù)下去,繼續(xù)過著“唯俠是尚”的生活,但是這件事情的發(fā)生,徹底擾亂了他的生活。
這件事情就是:朱震亨的母親病了。
自從他的父親去世后,他的母親一直含辛茹苦地撫養(yǎng)著朱震亨弟兄三人,母子四人相依為命,應該說母親應該是朱震亨在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了。
這個時候母親由于長期的操勞,患上了“脾疼”,這究竟是一種什么病,已經無從考證了,現(xiàn)在的中醫(yī)中基本沒有這么描述病情的了,也沒有這么一種病,朱震亨自己也沒有留下過多的記載,因此使人只能猜測個大概,從朱震亨在《格致余論》序中描述的這種個病一直持續(xù)了五年來看,應該是一種慢性的疾病,估計與現(xiàn)在的
慢性胃炎差不多的病證吧,總之我們能夠得到的信息有兩個:一個是這是種慢性的病,持續(xù)了兩年的時間;另一個是這種病的主癥是疼痛,比較痛苦。
照例,又是請了醫(yī)生,這次請的不是一個醫(yī)生,而是請了若干位。
這些醫(yī)生一個個得意洋洋地來出診,甲說是這個病,乙說是那個病,開方吃藥,結果卻令人失望,都沒有效果,束手無策(眾工束手)。
朱震亨在旁邊驚恐地看著這一切,仿fo是家族的噩夢又要繼續(xù)了。
古代讀書人讀的基本都是儒家的書,而誰都知道,“孝”字在儒學中的分量。
儒家思想是以“忠、孝”來立論的。
在過去,一個人什么都可以沒有,但不能沒有個“孝”字。
所謂“
烏鴉尚能反哺”,如果人連個孝字都做不到,就是連禽獸都不如。
這就是一個儒生在社會上混的基本條件。
一個儒生如果能有孝行,人人禮敬。
如果有一點喪失孝行的消息傳出,您就甭在圈兒里混了,人人唾罵。
現(xiàn)在朱震亨的母親病了,每天生活在痛苦中。
朱震亨就在她的身旁,只能像一個旁觀者一樣地看著,無能為力
這就好比是親眼看著母親被毆打,自己卻連幫助的方法都沒有!
這能算是盡孝了嗎?
難道這就是我們天天談論孝道的儒生的所作所為嗎?
朱震亨由最終的驚恐,演變成了無法控制的憤怒。
以朱震亨的脾氣來猜測,他當時一定是急得眼睛血紅!
在一個夜里,朱震亨很久無法入睡。
他來到空曠的庭院,望著深邃的星空,握緊了拳頭。
一個念頭從他的心中升起。
第二天,他來到了曾經就讀過的私塾,找到私塾先生。
私塾先生已經老了,頭發(fā)花白。
私塾先生:“震亨,已經好久不見了,找我有事情嗎?”
朱震亨:“我小時候在先生的家里見到過一本書!
私塾先生:“什么書?”
朱震亨:“《
黃帝內經 素問》!
私塾先生:“那是醫(yī)門圣典,莫非,你有志學醫(yī)?”
朱震亨:“我的母親病了!
私塾先生:“我明白了!你拿去吧!“
朱震亨:“我抄寫一本后會立刻還給先生!
私塾先生:“這本書,我贈送給你了!
從那天開始,朱震亨苦讀《素問》三年,到第三個年頭的時候,覺得自己有些心得了,開始給母親開出藥方,又兩年,那么多專業(yè)醫(yī)生未能治愈的疾病,被朱震亨治療痊愈。
什么是孝,朱震亨做出了最好的詮釋。
我每次讀到朱震亨留下的這些記載時,心中都激蕩不已,淚常沾襟。
父母給了我們生命,我們能為父母做的又有什么呢?
孝道之不彰久矣!
在后面的講述中我會慢慢把醫(yī)道之精髓告訴你:醫(yī)道的根基,是忠孝之道。
這樣算算,此時的朱震亨已經三十五歲了,由于學習《黃帝內經 素問》只是為了給母親看病,所以還沒有做個醫(yī)生的打算。
老天爺似乎是為了給朱震亨的命運再加上些分量,竟然安排了一個有趣的道路。
這個時候,在朱震亨家鄉(xiāng)不遠的東陽八華山中,來了位高人。
此人叫許文懿,是宋代大理學家朱熹的四傳弟子。
他來到八華山中開始講授程朱理學。
這位在當年那可是大名人,名聲大得很,跟現(xiàn)在相比,估計比眼下《百家講壇》的那幾位名氣可要大多了。
這位許文懿往這山里一住,四方的追星族就開始來了――敢情在那個時候就有追星族這碼事兒了。
估計那個時候的街頭巷尾一定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形:
小吳同學在街口碰到了學妹阿梅。
小吳同學:“阿梅,你曉得嗎?有個好消息哦!”
阿梅學妹:“學長,又在騙我,上次那個根本就不是帥哥嘛!
小吳同學:“這次是真的哦,知道嗎?許文懿公來我們這里了!”
阿梅學妹:“。。!真的嗎。!”
小吳同學:“天啊,你的叫聲好恐怖啊。”
阿梅學妹:“在哪里?快帶我去!我一定要去!”
估計今天劉德華來了就是這個情形的。
記載中這樣描述當時的情況,說擔著行李鋪蓋到八華山里跟這許文懿公學習的人,有幾百人之多。
也不知道沒有擴音機揚聲器的許老先生是怎么講課的。
總之當時許文懿老先生辦了個巨型的補習班,影響頗大,為現(xiàn)在的許多民辦學校所不及。
最關鍵的是社會效益極佳,大家反應極好,都說他講得明白,本來挺復雜的能把人難為得想撞墻的大道理,經他那么一講,明白了。
挺笨一落了幾次榜連個?贫紱]撈上的孩子,經他這么一補習,居然考上了省重點。
所以家長們都急了,就是讓交擇校費贊助費都在所不惜,勢在必奪。
這消息也傳到了朱震亨的耳朵里。
別誤會,不是朱震亨也要送孩子去。
是他自己要去。
朱震亨此時三十六歲了。
當時的大文人宋濂記載道:“(朱震亨聽說后)嘆曰:丈夫所學,不務聞道,而為俠是尚,不亦惑乎?”于是拎著行李就往八華山去了。
每次我看到這的時候都覺得有點恍惚,隱約感覺似乎朱震亨有跟著起哄的嫌疑。
也就是說,這個記載有點讓人不大明白,朱震亨還沒有去學呢,怎么就幡然醒悟了呢?
難道,聽到這么個小道消息,或者在食堂門口的招貼欄看到個招生海報,就突然發(fā)了這么大個感慨?然后人生觀都改變了?
您信么?
那么,這又到底是為了什么呢?為什么朱震亨會突然發(fā)出這樣的感慨呢?
-----------讓我們從他當時的年齡來分析吧。
一個人在三十六歲時會想些什么呢?
尤其是一個無正當職業(yè),但心中還隱約有點兒小抱負的人,在三十六歲時會盤算些什么呢?
他一定是每天都在琢磨自己未來的人生之路。
因為馬上就要進入四張的年齡了,再不干什么,就沒有機會了。
朱震亨一定是在心中反復想這個問題很久了。
而許文懿老師的到來,只是給朱震亨一個做決定的機會而已。
三十六歲重新回到學校,心情一定既新鮮又感到急迫。
我也是三十六歲重回學校讀博士的,所以有著同樣的感覺,看著身邊的少男少女們有點暈,感到既是隔輩兒的又有點同齡人的感覺,很奇特。
一哥們說我是看到了女同學就把自己當成是她們的同齡人,看到了男同學就覺得自己是他們的隔輩人,太誤解我了,這哥們。
同時對知識的渴求也暴漲,讀本科的時候一直都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睡覺。現(xiàn)在是再漂亮的女同學給我占座讓我坐后邊我都不去,雷打不動第一排,下午兩點的課也不困,圓睜虎目,盯著黑板。
朱震亨當時想必也是如此,在補習班里表現(xiàn)得非常勤奮。
老先生課講得也確實不是蓋的,那叫一個明白,人生的道理掰開了講。
宋濂描述當時朱震亨聽了許文懿公講的課以后,回想到自己以前的任性的生活態(tài)度,“汗下如雨”,這種記錄宋濂沒有必要瞎編,想必是朱震亨自己曾經形容過自己當時的狼狽狀態(tài),否則別人無法臆想。
朱震亨在接觸到朱熹的理學思想后,感到深受震動,深加研習,感到日有所悟,學問日長。
他經常和同學們探討問題或者看書到四鼓時分。力爭把每個問題都搞清楚,“不以一毫茍且自恕”。
程朱理學中的格致思想對朱震亨日后的醫(yī)學思想影響甚大。
程朱理學中的格致思想對朱震亨日后的醫(yī)學思想影響甚大,連他寫的一本著名醫(yī)著都以此為名:《格致余論》。
在跟隨許文懿公學習的四年里,朱震亨猶如一只正在蛻皮的蟬,在撕皮裂膚的痛苦中,蛻去舊有的皮膚,獲得了嶄新的軀體。
他用四年的時間由一個性情不穩(wěn)定的青年,變成了一個堅毅的、有深厚的國學功底的中年人。
時機終于到了,中醫(yī)歷史上的那個中醫(yī)大家朱丹溪就要出現(xiàn)了,上天終于即將安排朱震亨走上中醫(yī)之路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樣的契機最后促使朱震亨走上中醫(yī)之路呢?
中年時代
在經過了四年的苦讀后,朱震亨準備參加科舉考試了。
對于其中經過,有兩種說法,一種是說朱震亨在參加前在算命的地方占了一卦,不吉,遂不參加了,這種說法的來源估計是宋濂的《故丹溪先生朱公石表辭》中的“幸沾一命,以驗其所施”這句話;另一種說法是朱震亨參加了鄉(xiāng)試,但失敗了。其實無論具體的情況如何,都不影響事情的發(fā)展,總之是朱震亨的科舉之途不利。
在這個關頭,朱震亨的家里又發(fā)生了一件給他巨大打擊的事情。
他的妻子戚氏,患了“積痰”病,在請了醫(yī)生治療后,由于治療錯誤,去世了。
戚氏和朱震亨的母親同姓,估計是同一家族的人,為朱震亨養(yǎng)育了兩個兒子,四個女兒,她陪著朱震亨走過了人生最低谷的時刻,在朱震亨還沒有走上醫(yī)學道路的時候,在榮譽還沒有到來的時候,離開了朱震亨。
朱震亨此時的心中是怎樣的感受呢?
他把這種感受寫進了他的最重要的醫(yī)著《格致余論》第一頁的序中,他記載到:“因追念先子之內傷,伯考之瞀悶,叔考之
鼻衄,幼弟之腿痛,室人之積痰,一皆歿于藥之誤也。心膽摧裂,痛不可追!”
心膽摧裂,痛不可追,這是怎樣的悲憤!
必須承認老天爺給朱震亨的打擊是殘酷的,一個家族中最親近的人幾乎全部在庸醫(yī)的治療下離他而去。
他的父親,他的大伯,他的叔叔,他的小弟,最后是他的妻子。
朱震亨,你能夠挺過這樣的打擊嗎?
在這個時候,他的老師許文懿發(fā)言了,估計他對朱震亨的才學已經觀察很久了,認為他應該有更大的用處。
要知道,這位許老師自己的身體不大好,一直是帶病堅持教學的,他在最初的時候是“病
心痛”,后來由于用藥的錯誤,結果在治療了數十年之后開始“足攣痛甚”,又亂治了數年后不但沒有好,反而變得非常重,自己已經覺得是個“廢人”了。
可見,這位許老先生當時病得不輕?呻m然他的身體有病,但他的目光還是敏銳的,他一直觀察著朱震亨,覺得這是個可造之才。
他把朱震亨拉到床前,對他說:“我病了這么多年,痛苦異常,估計不是一般的醫(yī)生能夠救得了我的,你是一個稟賦聰異的人,以此才學,如果學醫(yī),一定會成為個好醫(yī)生的!”
然后,他用充滿期待的目光望著朱震亨。
朱震亨,你肯放棄科舉,從此學醫(yī)嗎?
你肯放棄功名,走上救人這條充滿荊棘之路嗎?
你知道,學醫(yī)有多么艱苦嗎?
你知道,面對著那些患病的窮困人,你的收入將菲薄嗎?
你知道,這是個每天都面對因病痛而痛苦的臉的工作嗎?
朱震亨的目光變得堅定。
他的手緊緊地握著老師的手:“老師,我已經決定,一心學醫(yī),濟世活人,永不放棄!”
然后他走了,“悉焚棄向所習舉子業(yè)”,開始了學醫(yī)的生涯。
許老先生望著震亨的背影,充滿了期待,因為此時他開始確信,最終能夠救自己的,只有眼前這個人――朱丹溪。
的確,當這個人再次回到這里的時候,他已經不是往日的朱震亨了,他已經成為了中醫(yī)歷史上著名的朱丹溪。
-----------學醫(yī)之路
誰都知道,中醫(yī)是非常難以學習的。
它的理論體系那叫一個復雜,它的門派那叫一個多,初來乍到的人估計一看就暈――這都該從何學起。
但是,朱震亨的思路卻是清晰的。
凡事要抓住根本,學中醫(yī)也一樣,朱震亨那么聰明一人,能在這種事兒上含糊嗎?絕對不能,他幾乎是立刻就找到正確的行動方案――溯本求源。
他再次翻開已經幾乎被翻爛的《黃帝內經 素問》。
這本他在三十歲時,為了治療母親的病,曾經仔細研讀過的書,現(xiàn)在已經紙張泛黃了。
但是,正在看這本書的人,卻已經不是三十歲時的朱震亨了。
此時的他,已經在許文懿門下經過了正統(tǒng)的理學訓練,已經奠定了深厚的哲學基礎。
所以當他再次翻開《素問》的時候,竟然發(fā)現(xiàn)其中字句從未有過的清晰,其理論從未有過地透徹。
寫到這兒,連從不敢多嘴的我都忍不住要插上一句:哲學真的不白讀啊!
您一定想,這下兒成了,朱震亨讀透了這醫(yī)門圣典,這回終于成為了了不起的醫(yī)生了!總該輪到講他治病的故事了吧?
您先別急,您不用著急的原因是朱震亨他自己還沒有著急。
因為朱震亨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情。
這件事情讓他覺得很費解。
那就是周圍的醫(yī)生怎么都不讀《黃帝內經 素問》啊?
當時醫(yī)生中流行的是《校正太平惠民和濟局方》等書中的成方。
這都是宋朝時留下的壞毛病,因為宋朝時人們特熱衷于收集醫(yī)方,連各任皇上都樂此不疲,比如宋太宗趙光義還沒登基前就收集了一千多個藥方了,登基后當然
更方便了,命令下面把家里祖?zhèn)鞯姆阶佣极I出來,多獻還升官有賞,結果宋朝每出版一本方書收集的方子都上萬。
當時上面的意思是想:看病簡單點兒多好,干嘛把理論弄得那么麻煩呢?多印刷點兒醫(yī)方,有什么病到里面一查,找到藥方,按方吃藥不就結了嘛。
心里想的是好意,但絕對沒料到發(fā)展到后來可就滿不是那么回事兒了。
民間這些不爭氣的醫(yī)生索性完全省事兒了,基礎理論也不用怎么學了,來個患者就問,“什么病。俊
患者回答:“大夫,我是腰疼。”
大夫:“腰疼啊,好,等一下啊。”然后翻開書,跟查字典似的,開始找方子:“查到了,好幾十個方子呢,隨便來個吧,得,就這個方,您回家試試吧,不好的話,下次來我再給您換個別的!
您說有這么診病的嘛?
這種壞毛病在那些庸醫(yī)中一直流傳到元朝。
所以很讓朱震亨困惑的是,在這種風氣下,周圍竟然沒有人和自己交流研讀《素問》的心得。
而且,朱震亨還深深地知道自己有個最致命的弱點。
那就是:臨床經驗太少。應該找個臨床經驗豐富的老師帶自己一程。
怎么辦,朱震亨?
朱震亨的目光開始變得深邃,他望著遠方的群山:該啟程了!
遠山在霧色中顯得蒼茫遼遠。
朱震亨背起行囊,告別了老母親和子女,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走遍天涯,千里尋師,為了尋求醫(yī)術的至高境界,為了尋求心中的醫(yī)道。
于是,那是的人們偶爾會看到,在荒蕪的鄉(xiāng)村小路上,在繁華的市鎮(zhèn)街道上,有一個讀書人在風塵仆仆地跋涉。
那就是朱震亨。
在深山峭壁間,他在向采藥者請教著藥物的種類。
在鄉(xiāng)村醫(yī)生的家里,他在向老先生請教著獨特的治療方法。
讓我們把視角拉遠,我們看到,在遼闊的原野上,朱震亨一個人在孤獨地走著,與天地相比,他的身影顯得那么的渺小,但是他心中追求醫(yī)道的信念,卻如同背后正冉冉升起的
旭日一樣,光芒萬丈、璀璨奪目!
朱震亨從家鄉(xiāng)義烏出發(fā),歷經吳中(大概是現(xiàn)在的蘇州)、宛陵(宣城)、南徐(鎮(zhèn)江)、建業(yè)(南京)等當時的重鎮(zhèn),走遍了江南的山山水水。
在游歷了一段時間后,朱震亨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學識增長還是滿足不了心中的期望。
于是他迅速地調整了自己的策略。
學藝,就要向當世的頂級高手學習,以達到最高境界。
那么,當世的頂級高手,大師級的人物是誰呢?
開始詢問,立刻就有許多人告訴他同一個名字――羅知悌。
羅知悌,一個重量級人物出現(xiàn)了。
羅知悌,字子敬,世稱太無先生。
他是江南高僧荊山浮屠的學生,而荊山浮屠是史稱金元四大家之一的劉完素的學生。
羅知悌雖然是劉完素的學生,但他也旁通金元四大家中的另外兩位張從正、李東垣的學說,應該是當時的集大成者。
當然,當時誰也不會想到,金元四大家中的最后一位,就是眼前的這個朱震亨。
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小人物。
朱震亨在聽說了羅知悌的學識后,立刻決定,就跟這位高人學了。
于是他立刻啟程,前往羅知悌所在的杭州。
但是,想跟大師學習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嗎?
好比說,您今天背著行李找到中科院天文所的某位院士,跟他說:大師,俺從東北來,想跟您學習天文,您就收了俺吧。
您自個兒想結局吧。
怎么樣,想到結局了吧,對,其實朱震亨的結局也跟您一樣。
朱震亨來到了羅知悌的宅門前,請門人向里通報。
羅知悌是什么人啊,地位高,而且最要命的是,這位大師的性情特別的高傲、偏執(zhí)。
門人向里面通報,有個朱震亨想來學醫(yī)。
回答很干脆,兩個字:不見。
朱震亨只好退下。
的確很狼狽,怎么辦?震亨,我看還是撤退吧。
朱震亨的目光堅定地望著這座大宅門:我心中只想追求醫(yī)術的至高境界,決不在乎其它!明天再來。
我的天,明天還來丟人。
此時朱震亨四十四歲。
第二天,照例通報。
回答還是兩個字:不見。
如此者通報了十余次(十往返不能通)。
連羅知悌的宅門都沒讓進。
寫到這里我已經憤怒了,您羅知悌把自個兒當什么人了,您不教醫(yī)術也就算了,我們這位朱震亨四十四歲的人了,就算來個客人您也該讓進去坐會兒再走吧,天下有這種人嗎?太過份了!不要學了,朱震亨,走吧,中醫(yī)這個東西回家自己悟去,多悟個幾年一樣看病。走,回家吧。
朱震亨:還是那句話,我心中只想追求醫(yī)術的至高境界,決不在乎其它?明天再來!
我,我暈!看來人和人真的不一樣啊!
再來?再來就沒那么客氣了。
看大門的都給臉子了:我說你這個人真是的,別不是腦袋有什么毛病吧,怎么跟癩皮狗似的粘這兒了是不?告訴你,快點兒給我滾!我們家先生沒空兒!
朱震亨:對不起啊,麻煩您了,再給通報一次吧。
看門人:去!快滾開!
史書記載:“蒙叱罵者五、七次”。
沒法兒管了,朱震亨這個人。算了,他自個兒愛怎么辦就怎么辦吧,寫到這我都沒轍了,如果是其他人沒準兒該和看大門的對罵了也說不定。
讓我們來看看朱震亨怎么辦了吧。
朱震亨每天以拜謁的姿勢拱立在大門口。
下雨了,快跑!
滿街的人瞬間跑得一干二凈。
對了,我們的朱震亨呢?
大家快看大門口!那個人還在那兒呢!
雨水打得地面都冒起了白煙兒,雨色一片迷蒙。
朱震亨的身影在大雨中顯得孤獨而又堅定。
仍然拱立于大門前,紋絲不動。
史書記載:“日拱立于其門,大風雨不易”。
如是者三個月。
三個月。
我寫下“三個月”只是動一下鍵盤而已,但那卻是一刻鐘一刻鐘的三個月!
三個月的最后一天到了。
羅知悌命令下人:我要沐浴洗臉整容,然后給我換整潔的衣服。
下人不解:您這是要干嘛去。
羅知悌:值得傳授我的學問的人來了。打開大門!
大門次第打開。
大師羅知悌親自走出宅門,迎接朱震亨!
寫到這里,我不禁感慨:
我們沒有成為大師,請先問問自己以這種態(tài)度向前輩大師請教過嗎!。
我們天天翻朱震亨的醫(yī)術,想學習他的醫(yī)術,學到了嗎?
沒有學到,是因為首先沒有學到他做人的態(tài)度!
以最虔誠的態(tài)度追求學問者,朱震亨堪稱千古楷模!
又由衷地感慨:
發(fā)最大的心,學問和事業(yè)才能達到至高的境界。
不發(fā)心者,何談境界!
與各位看官共勉。
-----------大家已經看出來了吧,這位羅知悌絕對不是等閑之輩。
這點從他選擇徒弟的方式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他這種不理不睬、拒之門外的態(tài)度,篩選掉了大量的意志不堅定的人。
而這些意志不堅定,遇到困難就走掉的人,是無論如何都成不了真正優(yōu)秀的醫(yī)生的,是無論如何不會懂得真正的醫(yī)道的。
朱震亨經受住了考驗,付出了代價,而上天回報給他的,也真的是精彩紛呈的一片天地。
早晨,杭州城陽光明媚,空氣清爽。
羅知悌開始診病了!
朱震亨終于可以見到大師診病的過程了。
診病的方式令他大吃一驚。
因為羅知悌并不是坐在診室里,而是宅子里自己的臥榻上休息著。
由弟子在診室診脈,記錄患者的病情。
然后弟子跑進里面,到羅知悌的臥榻前,向羅知悌講述病情與脈象。
羅知悌只是躺在那里聽。
弟子講完了,羅知悌告訴:準備寫下來。
弟子立刻開始準備記錄。
羅知悌開始講述:這是什么什么病,應該如何治療,主藥為什么什么藥,又用什么藥來監(jiān)什么藥,用什么藥為引經藥,以及開幾副藥。好了,去吧。
弟子再回到診室,為病人開方。
真是高人啊!
這種診療方式實在是讓人嘆為觀止。
讀遍醫(yī)史,每天如此診病似乎只此一人。
對于羅知悌如此診病的原因,一方面可能是由于年齡比較大了——這是大家公認的觀點,但我認為這更應該是他設計的一種精妙的授徒方式。
其中精妙,細思便知。
更有重大意義的是,我認為羅知悌是中醫(yī)遠程診療的建立者,雖然距離稍微近了點——從宅子外面到里面,但是如果當時有電話,我想羅知悌可以把新疆的患者都給看了。
何況現(xiàn)在還有了電子網絡了呢?羅知悌老爺子如果地下有知的話,應該后悔早生了八百年。如果擱現(xiàn)在,羅老爺子一定躺在床上,弄個攝像頭,建個遠程診療網也說不定。
不過上天似乎總在和我們較勁兒,現(xiàn)在電話和網絡都有了,有羅知悌老爺子這路本事的人倒是絕了。
重新回到元代。
很快,朱震亨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選擇的老師是正確的。
自己以前困惑的所有的問題,在羅老師這里找到答案了。
比如,以前朱震亨在學習張子和的理論的時候,就總是有不懂的問題。這位張子和是誰?這位張老爺子是朱震亨的前輩,是金元四大家的其中一位,他的故事我們會在以后聊聊,也有意思著呢。這位老爺子的治病方法的確是獨樹一幟,是屬于中醫(yī)攻邪派的大家,治病主要靠三個法兒:汗、吐、下,說白了就是通過讓患者發(fā)汗、
嘔吐、拉肚子來排除體內的病邪,看這位老爺子的醫(yī)案,那叫一個觸目驚心,經常是讓患者狂拉肚子,一天拉個幾十回,嘿,最后這病還真給調好了,反正現(xiàn)代人估計是受不了這個,所以這汗、吐、下三法中的吐法現(xiàn)在用的比較少了,汗和下用得還比較多,但跟人家張子和比起來,那簡直就是舒服多了。
朱震亨和我們一樣,乍一看這位張老爺子的書的時候也曾暈過。
一開始覺得張老爺子是對的,因為這邪氣侵略到人的身上,趕走它是最好的辦法。
所以朱震亨在最初覺得,嘿,這老爺子的理論還真在理兒,“將謂醫(yī)之法盡于是矣”。
但再仔細琢磨,咦?還有點不對勁兒,《黃帝內經》說了,這邪氣侵略人,是因為人的正氣虛啊,這么上來就狂攻,患者能受得了嗎?
可這位張老爺子馳名中原,那也絕對不會是浪得虛名,一定是的確有過人的醫(yī)術的,那又為什么和《黃帝內經》、和張仲景的意思有點不一樣呢?難道張子和的醫(yī)案記載的有錯誤嗎?
這些疑問可困擾了朱震亨很久了,沒人和他討論,憋得很難受。
這種疑問在羅知悌老爺子這兒找到了答案,因為羅知悌是集金元四大家前三位的大成者,得過真?zhèn)鳎思抑肋@汗、吐、下的秘訣是什么。
朱震亨問過羅老爺子,可這位羅老爺子還賣關子,告訴他說以后就知道了。
那么,這攻邪的秘訣是什么呢?
那天,突然下人跑了進來。
下人:“老爺,街頭那兒躺著個生病的和尚,估計快不行了!
羅知悌:“去人幫我抬進來。”
下人:“老爺,這,這和尚像個要飯的似的,估計身上沒錢!
羅知悌:“已經告訴你了,抬進來!”
這個和尚果然虛弱異常,又黃又瘦。經過問診得知,他才二十五歲,是四川人,出家時母親還在家里,出家后在江浙一帶游走,已經七年了,忽然有一日,想念母親了,想念得撕心裂肝的(忽一日念母之心不可遏),想回家看望母親,可手里面連一點路費的沒有,沒有辦法,只能每天向西面望著痛哭,于是就病了。
羅知悌聽后嘆了口氣:“唉,都這樣了,還當什么和尚,震亨,給他診脈!
朱震亨仔細地切了和尚的脈,回答:“老師,他的體內有瘀血痰積,當用化瘀通下之法!
羅知悌:“好的,知道了,震亨,你出去買幾斤黃牡牛的
牛肉,再買點兒
豬肚,買回來了告訴我!
朱震亨:“。!”
不一會兒,“老師,我買回來了。”
羅知悌:“好的,放到鍋里熬,熬到爛得像粥一樣的時候,慢慢地給他吃。”
朱震亨:“是,讓他住哪里?”
羅知悌:“就讓他住在我的隔壁吧,我好勸勸他。”
就這樣,羅知悌把患者留在自己的家里,每天給他吃肉羹,然后親自好言安慰,告訴他只要養(yǎng)好身體,就可以回四川侍奉母親了。
朱震亨仔細地觀察著。
這樣過了十幾天,感覺和尚的身體有了些恢復。羅知悌開始吩咐朱震亨了。
羅知悌:“震亨,時機到了,準備
桃核承氣湯,每日服三貼。”
桃核承氣湯,醫(yī)圣張仲景的方子,專為瘀血與邪熱結于下焦的蓄
血證而設,每日三貼,量倍于常。
患者服藥以后開始大量排泄,拉出的都是些血塊和一些粘膩的污濁之物。
排泄干凈后,羅知悌命令朱震亨把早已準備好的稀粥和煮爛的蔬菜慢慢地給患者吃。
在清淡飲食的調養(yǎng)下,半個月后,和尚的身體居然徹底痊愈!
羅知悌把和尚叫到面前,對他說:“回家伺奉母親去吧!
和尚跪下:“先生的大恩我該如何報答?!”
羅知悌:“我哪里圖你的回報,我只是想把你從黃泉路上拉回來而已,現(xiàn)在我送給你十錠銀子,做為路費,回到家里一定要盡孝,上路吧!”
和尚的眼淚流下來了,世上有這樣的醫(yī)生嗎?
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羅府,離開了這個重新給他生命的地方。
在這里,他不但重新獲得了生命,他也一定懂得了更多應該珍惜的東西。
他的心應該是溫暖的。
朱震亨回到自己的房間,把房門緊緊地關起。
他把眼睛閉上,開始回想這一個月的治療過程。
他的思緒如江水奔騰。
突然,一切恢復平靜,腦中驟然光明。
“我終于懂了!”
攻邪的秘訣是:一定要患者的正氣充足的時候才能進行,否則的話,“邪去而正氣傷,小病必重,重病必死”!
老師每天用肉羹給患者吃,是在養(yǎng)他的胃氣,胃氣足則正氣足,在正氣足的情況下才開始大膽攻邪,這才是真正的攻邪之道!
朱震亨慢慢地張開了眼睛,感到豁然開朗。
他回想到了老師對患者的態(tài)度,全心救治,不計得失的境界。
他心里知道,從老師這里學到的,不僅僅只是醫(yī)術,還有醫(yī)道。
術與道,一字之差,境界卻有天地之別。
此時,羅知悌正在走過朱震亨的房門。
他看了眼緊閉的房門。
微笑了一下。
然后走開了。
下一節(jié): 醫(yī)道
-----------醫(yī)道
朱震亨在羅知悌老爺子這里一共學習了一年半。
估計有人該說了:才一年半?一年半能學點什么啊,現(xiàn)在讀個中醫(yī)碩士博士還得三年呢。
還真跟您說了,這一年半可頂了大用了,現(xiàn)在碩士博士三年那叫什么啊,光跟小白鼠較勁了,舉世皆狂,最后畢業(yè)了連個方子都不會開,能夠同朱震亨這一年半相比嗎?
在這一年半里,朱震亨把以前自己學習的理學知識充分地與醫(yī)學內容結合,一種新的中醫(yī)思想在腦中醞釀,幾欲磅礴而出。
在這段時間,朱震亨集中所有的精力體味老師的醫(yī)學思想,恨不能連西湖長什么樣都不知道,更別說什么蘇堤春曉、斷橋殘雪的了。
這種學習,那叫一個淋漓酣暢啊。
終于有一天,羅知悌老師把朱震亨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羅知悌:震亨,我的學問已經全部都傳給你了,你可以走了。
朱震亨叩頭拜謝,心中感覺很酸楚,因為他知道,羅知悌這么大的年齡了,自己此次離別,恐怕再也未必能夠相見了。
就這樣,師徒二人告別。
羅知悌衰老的身軀立在宅門口,望著遠去的朱震亨,嘆了口氣。
“我終于沒有辜負我的先師,把學問傳下去了”。
傳學問,這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有的時候大師很多,但學問沒有傳下來,最終成了空谷絕音。
以前在報紙上看過一件事情,讓我感慨不已:一位學術大師(好像是中國傳統(tǒng)戲劇史的還是哪個領域的忘記了),在開會的時候碰到了另一位國學大師,在車上交流的時候這位大師說:“我很苦惱啊,您看怎么辦,現(xiàn)在沒有一個中國學生來報考我啊,沒有人學,我的學問要絕了,可現(xiàn)在有兩個日本學生來學,我很矛盾,如果教他們,這個學問以后可就在日本了,如果不教,學問就絕了。怎么辦?”
那位國學大師思考良久,最后流著眼淚說:“傳,要一點都不保留地傳給日本學生,等到我們的后代,有一天覺得這個學問重要了,想學了,再到日本去求人家,向人家學習回來。”
有的時候,學術斷了,就會消失的。
所以羅知悌這個名字應該是值得紀念的,他的醫(yī)療事跡,如果沒有朱震亨的記載,留下的是非常的少了,但是,正是羅知悌,雖然自己并沒有成為金元四大家中的一位,但是他卻把其他三位的學問毫無保留地傳給了朱震亨,最終使得朱震亨成為金元四大家的第四位。
其功偉哉!
朱震亨離開了杭州,直返義烏。
他的腳步是匆匆的。
朱震亨,你先別著急,杭州的蘇堤和斷橋你還沒有參觀過呢!
不行,我必須馬上回去,因為有一個人在等著我。
難道這個人這么重要嗎?
是的,這個人教給了我那么多人生的道理,我現(xiàn)在必須去幫助他。
是誰?是誰這么需要你的幫助呢?
這個人是:病痛中的許文懿老師。
義烏。
某酒樓。
菜香撲鼻,紅袖飄舞。
幾位歌妓在陪著幾位醫(yī)生喝酒。
醫(yī)生甲:“怎么樣啊,幾位年兄,最近回傭拿的如何啊?”
醫(yī)生乙:“濟世堂的老板還算識相,上個月給了我紋銀一千二百兩的回傭,和生堂的老板他媽的太小氣,我已經把他的藥給踢出我們醫(yī)館了!
醫(yī)生甲:“對啊,我們出來混的,誰的回傭高就開誰的藥,這才對嘛!醫(yī)生也是人,也要賺錢養(yǎng)老婆孩子嘛!”
歌妓甲:“什么養(yǎng)老婆,還要養(yǎng)我們呢。”
醫(yī)生丙:“對!要養(yǎng)你們!各位年兄,我現(xiàn)在是這樣,患者來了我先問,帶了多少銀子?然后我按照銀子數開方,如果不行,我就介紹:這個藥呢,貴點兒,可效果好,那個藥呢,便宜點兒,效果可就…..記住,不能說不好,要搖頭,您猜患者怎么選擇?”
大家齊問:“怎么著?”
醫(yī)生丙:“他們都被病給嚇暈了,當然選貴的了!”
眾人:“啊,哈!哈!哈!”
醫(yī)生甲:“各位年兄,你們聽說了嗎?那個朱震亨回來了,聽說學了些什么《黃帝內經》、張仲景什么的!”
醫(yī)生乙:“他懂個屁!那些東西什么亂七八糟的,不知所云,我看還是我們這個和濟局方好,抄來就用,來錢快!”
醫(yī)生丙:“對啊,一個外行來學醫(yī),簡直是開玩笑,搞些什么高深的理論,沒用!來,喝酒!”
眾人:“哈!哈!哈!”
八華山。
許文懿的書院。
一個弟子前來報告朱震亨回來的消息。
病榻上的許文懿很高興,詳細地詢問這個弟子,都聽說了什么。
弟子:“聽說學了些《黃帝內經》、張仲景、李東垣什么的!
許文懿:“沒有學習那些流行的和濟局方?”
弟子:“聽說沒有!
與那些醫(yī)生的反應不同,許文懿老師在聽說了朱震亨學習的情況后,大笑,說:“我的病看來馬上就會治好了!”(吾疾其遂瘳矣乎?)
上山的路。
清涼的空氣,石徑寂然。
朱震亨回來了。
屈指一算,從離開這里到現(xiàn)在回來,五年半已經過去了。
書院的門庭依舊,而當年一起學習的同窗卻已經不見了,眼前都是一些嶄新而又年輕的面孔。
就算許文懿老師的面容,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病痛在他的臉上刻畫中了無法抹去的痕跡。
“老師,您的身體如何了?”
“震亨啊,我的雙腳已經不能走動了。”
“對不起老師,我回來晚了,讓我們開始治療吧!
“好吧,辛苦震亨了!
許文懿老師伸出手讓朱震亨診脈,同時打量著這個弟子:他現(xiàn)在已經不是剛來時沖動激昂的朱震亨了,眼前的這個人沉穩(wěn)冷靜、言語簡樸,身上帶有一種祥和之氣,使人坐在他的身邊心境立刻會寧靜下來。
朱震亨將三根手指搭在許文懿老師的手腕上,同時凝神。
他必須忘記眼前這個人的身份,忘記這個人與自己的關系。
只有這樣,他才能將全部精神集中于對病情的分析中。
經過診斷,朱震亨判斷許文懿老師的疾病根源在腸胃。由于停痰瘀血,互相糾結,導致中宮不清,土德不和,所以引起了許多稀奇古怪的病癥。
這次,他采取了一種極為奇怪的治療方法。
這種方法現(xiàn)在已經絕跡了。
但是卻一清二楚地留在朱震亨留下的醫(yī)書中。
但您放心,現(xiàn)在絕對沒有人敢用,有一次我向一位博士同學推薦,他甚至說:哥們兒,你別不是想害我吧?
現(xiàn)在我把這個方法給您描述描述,別擔心,絕對沒害您的意思。
這方法還是和牛肉有關。
您一看就明白了,對,這方法估計就是從羅知悌老爺子那兒學來的。
首先是買黃牡牛的牛肉一二十斤,其中要挑點兒肥的,為什么要買
黃牛的呢?因為黃色屬土,入脾胃。
然后用長流水煮牛肉,煮得糜爛,用布過濾掉渣滓。
然后把汁放入鍋中,熬成
琥珀色。
估計您該想了,嘿,這肉湯估計甭提多香了!有什么不敢試的啊。
如果您再往下看估計您就不會這么想了,難過的在后面呢!
取熬成的肉湯,每次飲一盅,過一會兒再飲,“如此者積數十鐘(盅)”。
您一定想了,天啊,這不是灌水耗子嗎?這滋味估計一定好不了。
沒錯,滋味不好才會達到效果。
這個效果就是上吐下泄,“病在上者,欲其吐多;病在下者,欲其利(泄)多;病在中者,欲其吐下俱多”。
然后把患者放在一個不透風的屋子內休息,如果患者渴,就把患者自己的尿接一、二碗給他喝了,叫輪回酒。
接著睡一、二日,覺得很餓的時候,再給他粥慢慢地喝。
再然后清淡飲食半個月,就該康復了,以后五年忌食牛肉(估計即使不說您也這輩子都不想再吃牛肉了)。
朱震亨把這種方法叫倒倉法,認為人在中年以后使用一兩次可以祛病延年。
以上就是這個駭世驚俗的治療方法的全部內容,不知道您會作何感想,估計現(xiàn)在我們在醫(yī)院里用這種方法治病的話,患者馬上會把一紙法院訴狀回贈給你的。
但是,中醫(yī)里面現(xiàn)代科技所無法解釋的事情何其多啊。
首先我們要確定的是:這種方法能夠治病嗎?
要回答這個問題很簡單,只要看看我們那位被灌了大肚子的許文懿老爺子如何不就行了嘛。
好吧,讓我們來找找許文懿老爺子吧。
什么,不見了,哪兒去了?找!
找到了,天啊,在半山腰遛彎兒呢!敢情人家的病好了!
朱震亨在書中記載:老爺子不但身體好了,還“次年再得一子”。
嘿!這
牛皮還真不是吹的,對朱震亨的這個記載不用有任何的懷疑,您想,人家許文懿那么有名的一個大人物,誰敢胡編什么沒發(fā)生過的生病的故事?尤其是說人家那么大歲數還生了個兒子,這要是有一點虛假,人家后代和弟子還不跟您拼了?
朱震亨用這個方法治療好的病人還真就不止許老爺子這一位,還有一位鎮(zhèn)海的萬戶叫蕭伯善,這位先生得的病是尿液白濁、精不禁,就是精液會無法控制地流出,這毛病可比較難過了,因為一接觸夫人的身體精液就泄了,這樣夫人很不滿意,已經提出嚴重警告了。沒辦法,抱著試一試的心情,輾轉找到了朱震亨,經過朱震亨采用倒倉法的治療,居然也好了。
另外一位是臨海的林先生,患了很久的
咳嗽,在咳的時候還會咳出血來,經常發(fā)燒,日輕夜重,人也消瘦得很嚴重,大家都說他患上了
肺結核,這藥吃的可就海了去了,但毫無效果。也抱著試一試的心情找到了朱震亨,沒想到在使用了倒倉法之后,如此嚴重的病也好了,同時也“第二年得一子”。
請原諒,我是用輕松的口吻來敘述這個事情的,為了是使大家看得輕松。
實際上朱震亨在治療的時候是非常嚴謹的,在治療臨海的林兄時,朱震亨描述了自己最初在接觸到患者時,由于病情過于復雜,以至于他“計無所出”,就是不知道該選擇什么樣的治療方法。
一般醫(yī)生在記錄自己治病的過程中都會寫自己如何神勇。
直接描述自己“計無所出”的,只有朱震亨這樣的人才能做到。
-----------在將自己的老師許文懿的多年宿疾治療好以后,朱震亨懸著已久的心終于放下。
他回到自己的家里,開始了做為一個醫(yī)生的生活。
實際上,在通常我們所見到的歷史記載中,古代的醫(yī)生的身影是很模糊的,因為記載很少。
我們所知道的醫(yī)生只是通過他們自己記錄的行醫(yī)的經驗和醫(yī)案等資料看到的。
真正研究歷史的人,可以從這些醫(yī)生的記錄中找到古代的人情風物。
我卻從這些記錄中看到了醫(yī)生這個人。
在這些醫(yī)案記載中,這些人物鮮活生動,個性迥然。
那么,朱震亨是個怎樣的醫(yī)生呢?
由于療效卓著,到朱震亨家里來診病的人非常多,同時邀診的人也很多。
古代的醫(yī)生診病是這樣進行的,可以到醫(yī)生的家里、或者診室(城里的醫(yī)生這樣的情況多些,比如清代蘇州的葉天士),有些重病,患者來不了,則會找個人通知醫(yī)生,請醫(yī)生到患者的家里去診病,而實際上在廣大的鄉(xiāng)村,這樣的患者占多數。
所以那個時候的醫(yī)生有三樣東西是不能少的,什么呢?有紙燈——留著走夜路用的;油傘——防備在路上下雨的;藥箱——這個更不能少了,此三物俗稱醫(yī)家三寶。順便吹一下牛,我的外祖父就是位鄉(xiāng)村老中醫(yī),他還有樣東西別人沒有——還不能這樣說,估計別的醫(yī)生也有,但是沒人記載下來,這個東西就是棍子,干嘛的呢?打狼用的,因為山里有野狼。
醫(yī)生為了給遙遠山村的患者診病,必須翻山越嶺,難免與野狼遭遇。
朱震亨也是這樣診病的。
估計他的這三樣寶貝一定消耗得很快,因為他出診的頻率非常的高,“四方以疾迎候者無虛日”。
看到這句“四方以疾迎候者無虛日”,大家的心中一定會浮現(xiàn)出這樣一副畫面:就是一臺臺轎子停在朱震亨家豪華的大宅門前,朱震亨器宇軒昂地走出,然后坐上轎子到一家家去診病,這才是名醫(yī)嘛!
其實這就是您不了解朱震亨了,在他整個的生命里,他都沒有住進豪華的大宅門,他穿的衣服極其簡樸,“僅取蔽體”而已,吃的是“
藜羹粗飯”,是個典型的“清修苦節(jié)”的儒者形象,其簡樸的程度與宋朝說“不為良相,則為良醫(yī)”那句話的范仲淹家里四個兒子穿一條像樣的褲子有一比。
朱震亨出去診病也沒有那么氣派,是要救命去啊,哪里有時間講氣派。
這種過程通常是患者家里來人或者是托人捎信,有時候是半夜或者是凌晨來敲門,說:朱先生啊,浦江鎮(zhèn)鎮(zhèn)口的鄭先生病了,已經發(fā)狂七八天了,可能要不行了,您去幫忙看看吧。
于是朱震亨與拎藥箱的仆人就立刻在凌晨出發(fā)了。
仆人說:朱先生啊,早晨的霧氣涼啊,我們天亮再走吧。
朱震亨:不要拖延時間啦,患者處在痛苦中,那是度過一刻鐘都像一年一樣啊,我們怎能貪圖自己的安逸讓人家多受苦呢?(病者度刻如歲,而欲自逸耶?)
仆人:可是這霧氣真的涼啊,先生,您的身體能受得了嗎?
朱震亨:切幾片
姜含在嘴里,這樣我們就不會受涼氣了。
就這樣主仆二人嘴里含著姜片,在充滿寒涼的霧氣的路上走著。
頭頂晨星還在閃爍,人們還都在沉睡,只有遠處的幾聲犬吠顯得蒼涼孤獨。
這是什么樣的醫(yī)生呢?!
有的時候,停人家說起誰病了,就仔細地問:是誰家病了?
路人甲:聽說東陽鎮(zhèn)的陳鐵匠的老婆病了,病得不輕啊。
朱震亨:為什么不請大夫?
路人甲:嗨,一個鐵匠,哪兒請得起?喂,您是哪位?您怎么說走就走了?
路人乙:您還不認識他,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朱震亨醫(yī)生!
東陽陳鐵匠家破舊的屋子前。
滿身塵土的朱震亨敲門。
陳鐵匠蓬頭垢面地出來看,顯然,家人的病將他折磨得痛苦不堪:“您是哪位?您別不是走錯了門了吧?”
朱震亨:“你老婆病得怎么樣了?”
陳鐵匠:“?您,怎么知道?她要死了!”
朱震亨:“我是醫(yī)生,讓我看看吧!闭f著走進屋內。
陳氏婦躺在草席床上,臉色發(fā)黑,肚子脹得很大,四肢細瘦如柴,遠遠望去,形狀像鬼一樣。
朱震亨用手診脈,其脈數而澀,重取有弱的感覺。
他對陳鐵匠說:“你老婆得的是叫做鼓脹的病啊,需要調養(yǎng)一年的時間吧,需要用
四物湯加
黃連、
黃芩、
木通、
白術、
陳皮、
厚樸、
生姜熬湯喝,我這里帶了些藥,送給你,等服用完了你就到義烏找朱震亨醫(yī)生家去拿藥,不用交錢了。”
然后告訴病婦要好好將養(yǎng),就要走了。
一直摸不著頭腦的陳鐵匠:“這是真的嗎?你是誰?”
朱震亨:“我叫朱震亨,你取藥的時候找我就可以了,我還會再來復診的。”
陳鐵匠:“天!您就是名醫(yī)朱丹溪啊!我……!”
一年以后,該病婦康復。
文獻記載:“其困厄無告者,不待其招,注藥往起之,隨百里之遠弗憚也!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醫(yī)生能做到的呢?
下雨了,大雨瓢潑如注。
有人在敲打朱震亨家的門。
仆人:“誰。俊
來人:“我是東陽張進士的家人,我們家的二公子才兩歲,病重得突然危急了!”
仆人:“。窟@么大的雨,你先進來吧!
朱震亨臉色焦急地望著來人:“誰病了?”
來人:“我們家的二公子,滿頭都生了瘡,昨天突然所有的瘡都收了,然后現(xiàn)在呼吸困難,發(fā)喘,有痰,氣息微弱了!”
朱震亨抓其雨傘:“快走!要來不及了!”
大雨滂沱。
蒼茫的雨幕中,天地一色,已經完全分辨不清,只能勾勒出大概的輪廓。
在崎嶇的鄉(xiāng)村路上,三個打傘的人在急急地走著,遠遠望去,顯得如此的渺小。
朱震亨跌倒了,再爬起來,已經滿身泥濘。
其實雨傘,已經幾乎不起什么作用了。
他們的身上,早已經濕透了,雨水順著衣服留下。
感到東陽張進士宅第的時候,等候的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眼前這個滿身是泥的人,就是名醫(yī)朱震亨嗎?
朱震亨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沖到封閉嚴實的患兒床前。
患兒的臉色蒼白,呼吸急促,眼睛緊閉不張。
朱震亨看了患兒的手指,對張進士說:“這是胎毒啊,千萬不要服用解表的和通下的藥物!(慎勿與解利藥)”
所有的人都愣了,“胎毒?怎么會?”
朱震亨:“仔細想一想,孩子的母親在懷孕的時候喜歡吃些什么東西?(乃母孕時所喜何物?)”
張進士仔細回憶:“辛辣熱物,是其所喜!
朱震亨:“的確如此啊,現(xiàn)在馬上要服用
人參、
連翹、
川芎、黃連、生
甘草、陳皮、
芍藥、木通,煎熬成濃湯,然后兌入
竹瀝服用!”
下半夜,疲憊已極的朱震亨正坐在張進士宅第廳堂的椅子。
他太疲憊了,在緊張的診療后,疲憊向他襲來,他的雙眼慢慢合上。
突然他被一陣聲音驚醒。
他張開眼睛,吃驚地看見張家一家上下?lián)渫ü蛟谒拿媲啊?br > 張進士含淚叩頭:“丹溪先生,犬子已經醒了,也不喘了,我們全家上下叩謝先生的再造之恩!”
朱丹溪愣在那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文獻記載,患者來求診時,朱丹溪“無不即往,雖雨雪載途,亦不為止”。
從朱丹溪回到家鄉(xiāng)行醫(yī)的那一天開始,一直到七十八歲生命結束,他一直都是在這樣的行醫(yī)生涯中度過的,沒有一天的停止。
朱丹溪這個名字不是他自己稱呼的,他的大名叫朱震亨,字彥修,但是學者們、老百姓們太尊重他了,不敢直呼其名,他們認為,對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稱呼他的名字是極大的不尊重,因此,就用他居住的地方來稱呼他,叫朱丹溪。
什么是醫(yī)道?
醫(yī)道就是堅守“發(fā)大慈惻隱之心、誓愿普救含靈之苦”的信念,在這種信念的引領下,一個醫(yī)生可以專心于救治,竭誠提高自己的醫(yī)術,百折不回,不畏萬難!這才是進入了醫(yī)學的至高境界!
如果沒有這種信念,任何一點藥品回扣傭金都可以將你的治療思路改變,任何一點困難都可能讓你放棄對醫(yī)術的追求!
只有那種為了救治患者,嘴里含著姜片,在冰冷的晨霧中獨自前行的人;
只有那種聽說有病痛者,不待人請,主動風塵仆仆地前去探視的人;
只有那種為搶救病人,在漫天的大風雨中滿身泥濘,跌倒又爬起來的人;
只有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獲得了醫(yī)道的人。
-----------呵呵,我在開篇說希望取締中醫(yī)的人不要著急,中醫(yī)自己會自行消滅的。
看來還是有人著急了。
我是批評現(xiàn)代的中醫(yī),維肝有癌君連古代的都批評,比我說得嚴重啊。
我還是那句話,別著急,中醫(yī)自己會消失的,我寫的朱丹溪,您到中醫(yī)藥大學去問問,認真看過朱丹溪書的有多少人,可能十分之一都沒有,或者百分之一都沒有。
您問朱彥修是那個朝代的估計一半的人回答不出來。
問金元四大家都哪四位估計也有一半的人結巴。
所以別著急。
另外,我覺得維肝有癌君炮火還要猛烈些,主要考慮是在論據方面,再加強,比如說《
傷寒雜病論》的問題,你的意思是張仲景自己家都死了那么多人,可見古方療效不好,張仲景還把古方給發(fā)表了。
這里面有邏輯的問題,張仲景說了,是由于當時的醫(yī)生不認真學習,對古方不會使用,所以治療效果差,在家里死了很多人后,自己才悲痛之余才開始對古方進行整理的。
不知道您是不是搞醫(yī)的,應該理解這樣的問題,比如從西醫(yī)考慮,一個扁桃體發(fā)炎化膿的患者給他服用維生素作用不大,用抗生素才對,維生素和抗生素都是好藥,但不會用就耽誤事了,這就好比是古方,不會用就會死人的。以此比喻,就是張仲景的家人扁桃體發(fā)炎,醫(yī)生給用了維生素治療,結果病重了,張仲景很悲憤,開始學習西醫(yī),整理了維生素和抗生素的使用方法,發(fā)表了,告訴大家別用錯了。
不能以此為據說:維生素和抗生素都不好用。
所以在所選的論據方面還要加強,我希望有更多的人來批駁中醫(yī)的腐爛的地方。
衷心的希望,而且炮火要更猛烈。
另:維君可以發(fā)個連載,叫《古代醫(yī)生的騙術》。其中一定內容多多,因為能夠騙倒華夏上下五千年的這幫醫(yī)生們騙術一定高超得聞所未聞。
各自努力吧,我接下來會寫古代中醫(yī)里道德水平不好但醫(yī)術好的。也算是一種批判吧。
感謝關注我的連載,大家加油!
-----------另,我在造神的說法,我沒有那么大的本事,古代醫(yī)家治病治了一生,很值得尊重,首先是我的心里尊重,我曾經說過這些內容其實是寫給我自己心中的信念的。
至于今天的醫(yī)生什么樣,當然有好的,你又如何知道我下面不會寫《今天的醫(yī)生》呢?或者維君可以寫啊。
但今天的醫(yī)生失去準則的也不少,北京某大醫(yī)院某科室一個醫(yī)生一個月從一家藥廠收的回扣就有十萬元,這種名單每個月都可以看到,幾乎每個醫(yī)生都有份,一張一張電腦打出來的,誰開了多少方,該給多少錢,這些內容我不愿意公開談論,其實衛(wèi)生部知道,院領導也知道,只是如果按照法律來辦事,全部夠判重刑的,醫(yī)療系統(tǒng)就
癱瘓了。如此骯臟的事情,不說了,但確實是事實!患者只是抱怨,不知道到底被黑了多少,如果真的看到了這些名單,天知道會出什么事情!
所以古人好的醫(yī)生要寫,今天好的醫(yī)生要寫,西醫(yī)好的醫(yī)生要寫,中醫(yī)的也要寫。
所有懂得醫(yī)道的醫(yī)生都要寫,大家任重道遠,各自努力。維君精力過人,可以把西醫(yī)好好的寫寫,或者把救災的醫(yī)生好好寫寫,實在將是一件痛快的事情啊。
說我造神也罷,復古也罷,反正我認為是我敬佩的古代醫(yī)生,我就一定要寫下去!還真別攔著。
不搞醫(yī)的朋友可以從我的帖子里感受些勵志的精神,中國必須要有這種向上的精神!
不多說了,該寫下面的內容了,大家各自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