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鄭虎占 侯新楠 張 敏
中藥的用法直接關系到中藥療效的發(fā)揮。明代江等《名醫(yī)類案》和清代魏之?《續(xù)名醫(yī)類案》兩書（以下簡稱《醫(yī)案》)中的部分醫(yī)案，對中藥的用法十分講究，有多種特殊用法，如吹鼻法、滴鼻法、煙熏法、敷臍法、導尿法、足療法等，認真學習和研究古代名醫(yī)的中藥合理用法，對于提高當今中醫(yī)的臨床療效有所裨益。
滴鼻法 《醫(yī)案》
中使用的滴鼻法，多是將新鮮藥物的汁液直接滴入鼻中的方法。如《名醫(yī)類案·卷六·首風》載：“一婦人患頭風，雖盛暑，必以帕蒙其首，稍止，略見風寒，痛不可忍，……以生
姜自然汁少許，灌入鼻中，其痛立止�！庇秩纭睹t(yī)類案·卷六·首風》載：“裕陵傳王荊公偏
頭痛，禁中秘方，用生
萊菔汁一
蜆殼，仰臥，注鼻中，左痛則注之右，右痛則注之左，或注入左右皆可，數(shù)十年患，皆二注而愈�！庇�
生姜汁與
蘿卜汁滴鼻以治療頑固性頭痛，藥源廣泛，用量小，副作用少，見效快，安全而可靠，值得認真研究并開發(fā)之。
吹鼻法 是將藥物粉末吹入鼻中的用藥方法，此法有蘇醒神志、止血等功用。《名醫(yī)類案·卷八·血癥》載：“無錫監(jiān)酒趙無疵，其兄衄血甚，已死。入殮，血尚未止(?按：血未止，則生氣猶存)，一道人過之，聞其家哭，詢之，道云：是曾服丹或燒煉藥，予藥之，當即活。探囊出藥半錢匕，吹入鼻中立止，得活，乃
梔子燒存性，末之�！睏d子炒炭，研末吹鼻，不僅可以立即止血，也可以蘇醒神志于頃刻間，古人用藥之巧妙，誠需深入探討。
塞鼻法 塞鼻法與吹鼻法相類，《醫(yī)案》中，用該法的成功醫(yī)案也有較多記載�！独m(xù)名醫(yī)類案·卷十七·目》用以治療
倒睫癥：“一人拳毛倒睫，用
木鱉子一個去殼為末 ，綿裹塞鼻中。左塞右，右塞左。一二夜其睫自分�！薄独m(xù)名醫(yī)類案·卷十七·鼻》則用以治療
鼻息肉：“有人患鼻中有息肉，垂出鼻外，不聞香臭，用
瓜蒂、
細辛等分為細末。以綿包如豆許，塞鼻中，須臾鼻即通。息肉化為黃水，點滴至盡，三四日愈。”塞鼻劑與吹鼻劑用藥量小，療效顯著，開發(fā)這種劑型的中成藥，應有較好的市場前景。
擦牙法 是用藥物外擦牙齒的用藥方法，具有使
昏迷患者啟齒，以便于給藥等作用�！独m(xù)名醫(yī)類案·卷六·
霍亂》載：“四肢厥冷，冒不知人，牙關緊閉……先用
烏梅擦牙，俟開，即投
抱龍丸三厘�！边@種方法可以與現(xiàn)今的鼻飼法比較，利弊孰多孰少，還需要進一步權衡。此外，擦牙法也是堅固牙齒、止
齒衄、保護牙齒的一種方法。如《名醫(yī)類案·卷七·牙》：“宋英宗書齒藥方，生
地黃、細辛、
白芷、
皂角各一兩，去皮子，入瓶中，黃泥固濟，炭五六斤煅令盡炭，入
僵蠶一分，
甘草二錢，為細末，早晚揩齒，并治衄血、動搖等疾�！�
外洗法 水煎外洗法是中醫(yī)臨床常用的治法，不僅能夠治療皮膚病、外科病，也用來治療內(nèi)科病。如《名醫(yī)類案·卷九·瘡瘍》載：“一人患此瘡，腳痛而腫，或令采
馬鞭草，煎湯熏洗，湯氣才到患處，便覺爽快，后溫洗之，痛腫隨減�！庇秩纭睹t(yī)類案·卷九·淋閉》載：“夏月伏陰在內(nèi)，因用冷水涼藥過多，氣不化，而愈不通矣，用
五苓散倍加
肉桂（桂屬龍火，使助其化也)，外用
蔥白煎水熱洗，一劑頓通�！瘪R鞭草外洗治療瘡瘍，蔥白水外洗治療小便淋閉不通，均取效于須臾間，似此類見效迅速的外治方法，很值得今人研究、學習。
熱熨法 熱熨法是將藥物加熱，局部外用的一種治法，可以散寒邪、扶陽氣、利水氣�！独m(xù)名醫(yī)類案·卷二十·小
便秘》載：“一人小便不能，已經(jīng)七八日，遍身手足腫滿，諸醫(yī)罔效。以紫蘇煎湯入大盆內(nèi)，令病人坐上薰蒸，冷則添滾湯，外用鹽炒熱，熨臍上及遍身腫處，良久，便通腫消而愈�！薄睹t(yī)類案·卷二·內(nèi)傷》載：“神脫脈絕，瀕死矣，惟目睛尚動（此際斷要溫補)。薛曰：寒yin于內(nèi)，治以辛熱，然藥莫能進矣，急用鹽、艾、
附子，炒熱熨臍腹，以散寒回陽，又以口氣接其口氣，以附子作餅，熱貼臍間，一時許，神氣少蘇�！睆倪@兩則醫(yī)案看到，中醫(yī)是可以治療急癥的。后一醫(yī)案不僅用熱熨法回陽救逆，還同時配合使用“口氣接其口氣”的方法，這與當今的人
工呼吸法相類似。從結合使用人工呼吸法以搶救垂危來看，古代名醫(yī)醫(yī)案并非妄夸療效。
煙熏法 煙熏法是將藥物點燃，致生煙霧，患者吸入煙霧以治療疾病的方法。煙霧經(jīng)口鼻吸入，可以直接進入呼吸道，治療呼吸系統(tǒng)疾病。如《續(xù)名醫(yī)類案·卷十五·
咳嗽》載：“崔某療久嗽熏法，每旦取
款冬花如
雞子大，少許蜜拌花使?jié)櫍s一升，鐵器鐺中，又用一瓦碗，鉆一孔，內(nèi)安小竹筒，或筆管亦得，其筒少長，置碗鐺相合及插筒處，皆面糊涂之，勿令泄氣，鐺下著炭火，少時款冬煙自竹管出，以口含筒吸取咽之，如胸中稍悶，須舉頭，即指頭捻竹筒頭，勿令漏煙出氣，及煙盡止，凡是五日一為之，至六日則飽食
羊肉餛飩一頓，永瘥。”這種方法治療久嗽，方法獨特，療效顯著，可以“永瘥”，足資臨床參考。
芳香類藥物，燃煙熏之，還可以開竅醒神。《續(xù)名醫(yī)類案·卷四·暑》載：“ 李士材治張邑尊令郎，六月間，未申時，暈絕不知人，更余未醒，此得之生冷太過也。皂角末吹鼻中無嚏，舉家驚惶。教以皂角灰存性，新汲水灌之。更取沉檀焚之，俾香氣滿室，以達其竅。至子后方蘇�！�
沉香、
檀香皆芳香之品，燃煙室中，開關通竅，優(yōu)于
皂莢吹鼻，說明改善環(huán)境也可以治療疾病。
煙熏法還有美容作用�！独m(xù)名醫(yī)類案·卷十六·面》載：“孫兆治樊樓店家劉三，一日滿面皆黑色……孫診之曰，非病也，乃為臭氣所熏，穢氣蓄于面部不散�！瓗魵獠豢陕�，隱忍良久下廁，明日遂有此疾。孫曰：去臭無過香，我家有南人將至售香，可用沈、檀二香各一兩，碎擘，焚于爐中，安帳內(nèi)以熏絹被，蓋定，勿令香氣散，可端坐香邊，瞑目靜坐，候香氣散方可出帳，明日引鑒照之。劉依其言，面色漸變，旬日如故�！蔽氤料恪⑻聪銦熿F，能流通氣血，
血脈通暢，則面色轉(zhuǎn)佳，容貌改觀，值得尋味。
此外，《醫(yī)案》還用煙熏法治療奇難雜癥，如治療產(chǎn)科的
乳懸證�！独m(xù)名醫(yī)類案·卷二十五·病乳》載：“王洪緒曰，產(chǎn)后兩乳伸長，形勢如
雞腸，垂過小腹，痛難刻忍，此名乳懸，急用芎、歸各四兩，水煎時服，以所余斤半，于產(chǎn)婦面前放一棹，下放火爐，將芎歸入爐慢燒，令婦伏于棹上，口鼻皆吸煙氣，便可縮上。”此病雖非常見，但該案之治法，實有啟發(fā)作用。煙氣上升，以煙霧熏之，可以升舉清氣，治療下垂之類疾病。
鋪墊法 鋪墊法是將藥物鋪墊于床墊之下以治療疾病的方法�！睹t(yī)類案·卷九·瘡瘍》載：“有人遍身生熱毒瘡，痛而不癢，手足尤甚，至頸而止，粘著衣被，曉夕不得寐，痛不可忍，有人教以石
菖蒲三斗，，日干之，舂籮為末，布席上，使患者恣臥其間，仍以衣被覆之，既不粘著，又復得睡，五七日間，其瘡如失。后以此治患此者，應手效。”本案治驗提示，鋪墊法可以考慮治療其他皮膚病及外科疾病，鋪墊之保健用品也應考慮開發(fā)。
敷貼法 是將藥物直接外敷患處的方法�！独m(xù)名醫(yī)類案·卷十六·頭》載：“李時珍治一人病氣郁，
偏頭痛，用
蓖麻子同
乳香、
食鹽搗貼，一夜痛止�！逼^痛患者，多病程較長，以此偏方治之，迅速獲驗，提示了頭痛治療不可只用內(nèi)服藥物的單純方法，應開闊思路，外用也同樣有佳效。這種治法，魏玉璜評價為“治標妙法”。
臍療法 臍部給藥，是治療內(nèi)科病的常用給藥途徑，常用來治療二便不利�！睹t(yī)類案·卷九·淋閉》載：“膏血砂垢，每溺則其痛不可言，……既而九日，便溲俱不通，秘悶欲死。王即令用細灰于患人連
臍帶丹田，作一泥塘，徑如碗大，下令用一指厚灰，四周高起，以新汲水調(diào)
樸硝一兩余，令化，漸傾入灰塘中，勿令漫溢，須臾大小便迸然而出，溺中血條皆如指大。”《續(xù)名醫(yī)類案·卷二十·二便不通》載：“一人大小便數(shù)日不通，用
商陸搗爛，敷臍上，立愈�！睒阆�、商陸敷臍，治療二便不通，一法兼具西醫(yī)導尿與灌腸兩法之功，值得發(fā)揚光大。
導尿法 現(xiàn)今導尿是將導尿管插入尿道而引流小便，而《醫(yī)案》記載的導尿法是將食鹽吹入尿道，誘導排尿的方法�！独m(xù)名醫(yī)類案·卷二十四·轉(zhuǎn)脬》載：“李時珍嘗治數(shù)人，小便不通及轉(zhuǎn)脬危急者。令將蔥管吹鹽入莖內(nèi)，極有捷效。”食鹽吹入尿道雖有刺激性，但給尿道造成的損傷，應該小于導尿管的插入，所以這還是有必要深入研究的一種治法。
足療法 包括足浴法和足心敷貼療法等。足浴法具有引火下行等作用，常用來治療口舌生瘡、
肝陽上亢等病癥。《醫(yī)案》用足浴法治療小兒口瘡，見效甚速�！睹t(yī)類案·卷十二·口瘡》載：“一小兒口瘡，不下食,眾醫(yī)以
狐惑治之，必死，后以礬湯于腳下浸半日（外治法佳)，頓寬�！币�
白礬湯浸腳治療小兒口腔潰瘍，痛苦小，兒童易于接受，且見效快，不失為良法。
足心敷貼療法也是臨床常用的治法，其療病機理與足浴相似。《續(xù)名醫(yī)類案·卷十二·衄》載：“李時珍治一婦人衄，一晝夜不止，諸治不效，令搗蒜傅足心，即時遂愈�！笨梢姡_開展足療法，是可以祛病保健的。
嚼服法 是直接嚼食藥物的方法，嚼食的藥物一般為食品類或藥食兩用之品，如生姜、生蔥、
龍眼肉、白糖以及
金銀花等�！睹t(yī)類案·卷二·暑》載：“凡覺
中暑，急嚼生姜一大塊，冷水送下，如不能嚼，即用水研，灌之立醒。路途倉卒無水，渴甚，急嚼生蔥二寸許，和津同咽，可抵飲水二升�！笨梢姡朗成芙馐�，嚼食生蔥能生津止渴。而《名醫(yī)類案·卷十二·中毒》又記載，嚼食鮮品金銀花可解毒：“崇寧間，蘇州天平山白云寺，五僧行山間，得蕈一叢甚大，摘而煮食之，至夜發(fā)吐，三人急采
鴛鴦草生啖，遂愈。二人不肯啖，吐至死，此草藤蔓而生，對開黃白花，……今人謂之金銀花�！苯朗撤ǹ此破降�，古人也有用來治療疑難危急病癥的，如《續(xù)名醫(yī)類案·卷二十·小便秘》載：“黃氏小便不通，陳雁麓用
芒硝一錢，研細，龍眼肉包之，細嚼咽下，立愈�！庇秩纭睹t(yī)類案·卷七·哮》：“一小兒鹽哮喘嗽，用
海螵蛸刮屑，研細末，以白糖蘸吃，愈�！苯朗乘幬�，不經(jīng)煎煮等加工環(huán)節(jié)，其藥性完備，合理使用，療效顯著，古人之用藥經(jīng)驗，于此可見一斑。
食療法 《醫(yī)案》中，應用食療的方法甚多，用以治療多種疾病，如
腹瀉、便秘、淋證、瘡瘍等�！睹t(yī)類案·卷四·痢》載：“生姜、米耩作羹，入砂糖一小塊，不用鹽
醬，熟者，吃一二碗，三日不登廁，大腸自此實矣，肛門亦收而不脫�！薄睹t(yī)類案·卷九·秘結》載：“江汝潔治一人患前后閉三四日，且不能食，甚危急，江視之曰，頭痛
耳鳴，九竅不利，腸胃之所生，……以
鎖陽三錢，酒洗焙干為末，煮粥，強與服之，是晚二便俱利，飲食亦進�！薄睹t(yī)類案·卷九·淋閉》載：“程沙隨苦血淋，百藥無效，偶閱本草，因見白
冬瓜治五淋，于是日煮食之，至七日而愈�！薄睹t(yī)類案·卷九·瘡瘍》載：“一人頂上生瘡如櫻
桃，有五色，破則頂皮斷，逐日飲
牛乳自消�！笔朝熤T疾，患者易于接受，若應用恰當，也可收桴鼓之效。古代醫(yī)案誠值學習。
《醫(yī)案》中的中藥特殊用法甚多，認真整理、歸納之，對于提高中醫(yī)臨床用藥療效，以及中藥新藥、保健品的研制和開發(fā)，均有啟迪。本文主要搜集、整理了《醫(yī)案》中單味中藥、小復方的特殊用法，對于兩部醫(yī)案的全部中藥用法而言，難免掛一漏萬。今后應全面、深入歸納、研究之，讓古人的用藥經(jīng)驗能更好地服務于當今中醫(yī)藥工作者。
－－－－－－－－－－－至高無上.大道致簡致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