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傷寒論》寒溫并用方藥臨床應用體會
《傷寒論》寒溫并用方藥臨床應用體會
廣州中醫(yī)藥大學 吳浩祥 仲景《傷寒論》,創(chuàng)造性地把外感疾病錯綜復雜的證候及其演變加以總結,奠定了中醫(yī)辨證論治的基礎,還運用了汗、吐、下、和、溫、清、消、補的治療方法,理法方藥絲絲入扣,創(chuàng)制了112首行之有效的方劑,被后世尊為“方書之祖”,直到今天,仍對我們的臨床具有很高的指導價值。仲景遣藥組方,緊扣病機,對于寒熱錯雜者,寒溫并用,各趨其所,相反相成,筆者喜用仲景寒溫并用方,屢起沉疴,茲舉數(shù)案如下。 1
半夏瀉心湯治療復發(fā)性口舌生瘡 王某某,男,32歲,反復口舌生瘡2年余。患者平素嗜酒,近2年來,經(jīng)?谏嗌彛谇徽衬、牙齦、舌面等處出現(xiàn)1個或數(shù)個潰瘍面,灼熱疼痛,經(jīng)服
維生素B2、谷維素等后潰瘍面消失,癥狀可緩解,但過10天或半月后又發(fā)作,如此反復2年余,甚為苦惱,乃求診于中醫(yī)。癥見口腔粘膜、牙齦、舌面等處散在多個潰瘍面,大小約0.5×0.5cm2,周圍色紅,上覆黃白色分泌物,灼熱疼痛,舌質淡胖,邊有齒印,苔薄黃膩,脈濡數(shù)。辨為濕熱內(nèi)蘊,脾虛不運,以
半夏瀉心湯加味:
法夏10g,
黨參15g,
黃芩10g,干
姜6g,
大棗5枚,川
黃連10g,炙
甘草6g,
葛根15g,
枳殼10g,
丹皮10g,5劑后,諸潰瘍面消失,無不適感,囑戒煙、酒,繼服上方10劑,隨訪1年未發(fā)。 按:《圣濟總錄》曰:“口舌生瘡者,心脾經(jīng)蘊熱所致也。”口屬脾,舌屬心,患者嗜酒,濕熱內(nèi)生,熏蒸上炎,口舌生瘡,治宜溫化、清泄,選用半夏瀉心湯加葛根、枳殼、丹皮,取其辛開苦降、寒溫并用之意。方中黃連、黃芩苦寒,有清熱燥濕、瀉火解毒之功,且黃連尤瀉心火;半夏、
干姜辛溫燥濕;黨參、甘草、大棗益氣健脾,杜絕生濕之源;葛根入脾,升清除熱;枳殼行氣以祛濕,氣化則濕化;丹皮清熱兼有涼血之功。諸藥合用,共奏清熱瀉火、健脾祛濕之功,對于脾虛濕熱型口舌生瘡者,屢有效驗。 2
黃連湯治療神經(jīng)性
嘔吐 孫某某,女,42歲,反復嘔吐1年余;颊哂1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xiàn)嘔吐胃內(nèi)容物,嘔吐物初為食物,后為痰涎,每3~4日嘔吐1次,經(jīng)治療可緩解,但不治療則嘔吐。曾多次在某醫(yī)院住院及門診診治,查纖維胃鏡,B超(肝膽脾),鋇餐,頭顱CT等均無異常,診斷為“神經(jīng)性嘔吐”,每次發(fā)作均以50%GS20ml+vitB6 0.1靜推或靜滴方可控制,但過數(shù)天后復又發(fā)作,如此反復,幾近年余,病者痛苦不堪,乃求診于中醫(yī)。診其脈癥:嘔吐胃內(nèi)容物或痰涎,甚則飲水即吐,或嘔吐綠色膽液,胃脘疼痛,食后腹脹,大便稀溏,日行1~2次,厭油,精神差,小便清,心煩難寐,口干不欲飲,無畏寒
發(fā)熱,舌質淡紅苔黃白膩,脈弦數(shù)。辨證為
上熱下寒,胃失和降。治以清上溫下,和中降逆。方用黃連湯加味:川黃連6g,干姜6g,法夏12g,
炙甘草6g,黨參15g,
桂枝6g,大棗5枚,
瓜蔞殼10g,
白術10g,
梔子6g。服上方3劑后,嘔吐止,再進5劑,諸癥悉除,繼服上方加減15劑,隨訪1年未曾復發(fā)。 按:《傷寒論》173條謂:“傷寒胸中有熱,胃中有邪氣,腹中痛,欲嘔吐者,黃連湯主之!北景敢試I吐為主癥,兼心煩難寐,口
干苔黃,脈數(shù),是為熱邪在上,胃氣不降,上逆而作嘔吐;胃脘疼痛,大便稀溏,厭油,舌淡苔白膩、脈弦,是為寒邪在腹,脾氣受損,寒凝氣滯,經(jīng)脈不和,故腹中疼痛;黃連湯清上溫下,和胃降逆,用之本案,頗為合拍。本方寒熱并用,以黃連之苦寒,清在上之熱;干姜之辛熱,溫在下之寒;桂枝辛溫,宣通上下;黨參、甘草、大棗益氣和中,恢復中州升降之機;半夏降逆和胃而止嘔。胃氣一和,則嘔吐
腹痛自除。本方即半夏瀉心湯去黃芩加桂枝。去黃芩之意,在于遠寒,加桂枝之旨,使其溫通上下而降沖逆。蓋半夏瀉心湯偏于苦降,而本方偏重于辛開,但亦不離和解之法。正如柯韻伯《傷寒來蘇集?傷寒附翼?少陽方總論》謂:“黃連瀉心胸之熱,姜桂去胃中之寒,甘棗緩腹中之痛,半夏除嘔,
人參補虛,雖無寒熱往來于外,而有寒熱相搏于中,所以寒熱并用,攻補兼施,仍不離少陽和解之治法耳。此證在太陰、少陽之間,此方兼瀉心、理中之劑!币源怂贾,頗得黃連湯證治之真諦。 3
柴胡桂枝干姜湯治療肺心病 黃某某,女,67歲,反復咳喘20余年,雙下肢浮腫1月余。在某醫(yī)院住院治療,診斷為“慢支并感染、阻塞性
肺氣腫、肺心病”,經(jīng)“抗感染、強心、利尿”等西藥處理后療效不顯,乃求診于中醫(yī)。癥見胸悶氣促,難以平臥,兩脅脹滿,
咳嗽,咯清稀泡沫痰,量多,雙下肢凹陷性
水腫,小便量少,腹部脹滿,不思飲食,大便溏,日行1~2次,伴
心悸心煩,晨起口苦甚,口干欲飲,舌邊紅,苔薄白膩,脈弦數(shù)。辨證為少陽樞機不利,太陰脾臟虛寒,以柴胡桂枝干姜湯加味治之:柴胡10g,黃芩6g,桂枝10g,干姜10g,
花粉12g,
牡蠣30g(先煎),炙甘草6g,
茯苓15g,白術10g,瓜蔞皮10g,5劑后,諸癥減輕,夜晚能平臥,繼服上方7劑,諸癥悉平,胃納漸增,精神好轉,上二樓亦無喘促,生活可自理。 按:柴胡桂枝干姜湯源于《傷寒論》及《金匱要略》,《傷寒論》第147條云:“傷寒五六日,已發(fā)汗而復下之,胸脅滿微結,小便不利,渴而不嘔,但頭汗出,往來寒熱,心煩者,此為未解也,柴胡桂枝干姜湯主之! 《金匱要略》用柴胡桂枝干姜湯:“治瘧寒多微有熱,或但寒不熱。”
北京中醫(yī)藥大學劉渡舟教授認為,柴胡桂枝干姜湯證的病機為少陽樞機不利,膽火內(nèi)郁,太陰脾虛有寒,簡稱“
膽熱脾寒”?v觀本案,患者兩脅脹滿,口干口苦,脈弦數(shù)為少陽樞機不利、膽火內(nèi)郁之證;咳嗽咯痰、浮腫、小便少、不思飲食、便溏、苔白膩等為脾陽不足,寒濕內(nèi)停之證。故以柴胡桂枝干姜湯和解樞機,清泄膽火,溫脾散寒,加茯苓、白術健脾利濕,瓜蔞皮寬胸理氣,諸藥合用,寒溫并用,氣機樞轉,諸癥悉平。 柴胡桂枝干姜湯中的柴胡、黃芩和解少陽,清泄膽火;桂枝、干姜溫脾和中,以行三焦;花粉清熱止渴;牡蠣軟堅散結除滿;諸藥配伍,肝脾同調(diào),寒溫并用,從而使少陽得解,脾臟得溫,三焦通暢,臨床應用于膽熱脾寒證,確有良效。 4
烏梅丸治療頑固性皮膚瘙癢證謝某某,男,45歲,反復全身皮膚瘙癢難忍5年余。自訴5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xiàn)全身皮膚瘙癢劇烈,陣發(fā)性加重,尤以晚間為甚,難以遏止,每次搔至皮破血流發(fā)生疼痛時方才住手。曾在多間醫(yī)院皮膚科、內(nèi)科診治,服過抗過敏西藥及“清熱、涼血、祛風、利濕”等中藥,療效不顯,經(jīng)友人介紹,延余診治。體查:患者全身皮膚散在抓痕,血痂,伴夜難入寐,
頭痛頭脹,心悸心煩,口渴欲飲,不思飲食,大便稀溏,四肢不溫,舌質淡胖,邊有齒印,苔薄黃,脈弦。辨證為厥陰寒熱錯雜,虛實挾雜,
肝風內(nèi)動,予
烏梅丸加味:烏梅15g,
細辛3g,桂枝6g,川黃連6g,
川椒10g,
黃柏10g,制附片6g,黨參15g,干姜6g,
當歸10g,白癬皮15g。5劑后,患者述瘙癢明顯減輕,再以上方出入,10劑后癥狀消失,隨訪半年未發(fā)。按:皮膚瘙癢證,中醫(yī)稱為“
風瘙癢”,一般認為與感受風邪、血虛肝熱、濕熱浸yin等有關,臨床多采用疏風、清熱、涼血、養(yǎng)血祛風等法治療。但本案患者,病程較長,纏綿不愈,雖經(jīng)清熱、涼血、祛風、利濕等法治療,亦無良效,屬頑固性皮膚瘙癢證。烏梅丸在《傷寒論》中,既治蛔厥,又主久利,為厥陰正治之主方。厥陰為二陰交盡、一陽初生、陰盡陽生之臟,病則陰陽不能協(xié)調(diào)而各趨其極,故厥陰病多表現(xiàn)為寒熱錯雜、虛實挾雜。厥陰肝又為風木之臟,《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曰:“東方生風,風生木,木生酸,酸生肝……”故病至厥陰,除表現(xiàn)為寒熱錯雜、虛實挾雜之外,尚有肝風內(nèi)動、風火相煽之證。本案患者皮膚瘙癢日久,伴頭痛頭脹、脈弦,為肝風向上、向外擾動之象;由于久服清熱、涼血之品,導致中焦虛寒,故不思飲食,便溏,四肢不溫,舌淡胖,邊有齒;心煩不寐,口渴,苔黃為內(nèi)有蘊熱;故辨證為厥陰寒熱錯雜,虛實挾雜,肝風擾動,予烏梅滋肝泄肝;
附子、桂枝、細辛等與黨參、當歸同用,辛甘溫陽;與黃連、黃柏同用,辛苦通降;加白癬皮祛風止癢,故能取得滿意療效?傊秱摗泛疁夭⒂梅剿幵谂R床應用范圍很廣,只要我們緊扣病機,注重辨證,臨床療效是非常確切的。只有這樣,經(jīng)方運用的思路才能進一步拓寬,經(jīng)方運用的范圍才能不斷擴大。
-----------請問先生可否以方測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