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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中醫(yī):一、陽明釋

讀陽明篇也應(yīng)該像讀太陽篇一樣,先來讀它的篇題。在太陽篇題的講解里,我們已經(jīng)討論過辨、病、脈、證、治,這里就不再作重復(fù),這里我們只來看陽明的意義。1、陽明本義什么叫陽明呢?《素問·至真要大論》說:“陽明何謂也?岐伯曰:兩陽合明也!眱申栂嗪蠟殛柮鳌_@個“…

讀陽明篇也應(yīng)該像讀太陽篇一樣,先來讀它的篇題。在太陽篇題的講解里,我們已經(jīng)討論過辨、病、脈、證、治,這里就不再作重復(fù),這里我們只來看陽明的意義。

1、陽明本義

什么叫陽明呢?《素問·至真要大論》說:“陽明何謂也?岐伯曰:兩陽合明也!眱申栂嗪蠟殛柮。這個“合”是一個什么意思呢?對這個相合的不同解釋,會帶來陽明概念截然不同的內(nèi)涵。兩陽相合,是不是兩個陽加起來就叫陽明?就像我們的多頭吊燈。開了一個再開一個,兩個加起來就更明亮了,這就是明,這就是陽明,F(xiàn)在的很多人都這樣來理解陽明,古人很多也是這樣理解的。兩個陽加起來就是陽明,陽明不是多氣多血嗎?好像與這個相符。

但是,只要我們仔細地來分析這個問題,只要我們把陽明放到天地里,放到自然里,就會發(fā)現(xiàn)上述這個解釋與陽明的本義并不相符。合是聚合的意思,是合攏的意思,這個合正好與開相對應(yīng),不是疊加的意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意思。是把陽氣從一種生發(fā)的狀態(tài)、釋放的狀態(tài)收攏聚合起來,使它轉(zhuǎn)入蓄積收藏的狀態(tài),這個才叫“兩陽合明”,這個才與陽明的本義相符。兩陽合明,實際上與兩陰交盡是對等的。厥陰提兩陰交盡不是兩陰相加,而是陰盡陽生,陽明怎么會是兩陽相加呢?所以,合與盡是對等的,是閉合的意思,而非相加的意思。陽明的這樣一個本義還會在今后的論述中陸續(xù)地得到證明。

2、陽明經(jīng)義

陽明經(jīng)義主要包括手陽明經(jīng)和足陽明經(jīng),足陽明經(jīng)行布于身之前正中,中,《內(nèi)經(jīng)》講腹為陰背為陽,前陰主降,后陽主升,足太陽行于身之后正故太陽主開升,陽明主合降。從這個陽明的循行部位看,兩陽合明是兩陽疊加起來發(fā)散得更厲害?還是閉合起來,把明合起來?大家可以思考。

3、陽明府義

陽明之府主要包括胃腸,胃當然就與脾有關(guān)聯(lián),大腸當然就與肺有關(guān)聯(lián)。而且在《傷寒論》中胃腸往往相連,胃腸往往相賅,言胃則腸在其中矣。過去有些西學(xué)中的人看到陽明篇的“胃中必有燥屎五六枚”感到很費解,覺得很可笑。其實,如果知道這個互通的關(guān)系,知道同為倉廩之官,也就不足為笑了。

下法為什么能治百病?《素問》云:“六經(jīng)為川,腸胃為海!绷(jīng)與腸胃,百川與大海的這個關(guān)系,不但在《傷寒論》中很重要,在整個中醫(yī)里也很重要。尤其對于中醫(yī)治法的研究,這就是一個關(guān)鍵處,這就是一個秘訣處。中醫(yī)的下法為什么能治百?六經(jīng)的病變,其他藏府的病變,為什么都能聚于腸胃,然后通過攻下來解決,理論上就要依靠上述這個關(guān)系。而這個由川到海的一個最大的特征,就是降的特征。我感覺上述這個關(guān)鍵處,上述這個秘訣,要是能夠很好地研究開來,解決開來,中醫(yī)在治法上,在治療的技術(shù)手段上就會有一次飛躍。大家一道來攻關(guān)。

除了以上這些內(nèi)容,陽明府的另外一層涵義亦值得我們關(guān)注,就是陽明與腦的關(guān)系。腦為髓海,屬奇恒之府。在現(xiàn)代醫(yī)學(xué)里,腦為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所在地,它的功能定位是很清楚的。我們利用這樣一個功能定位來關(guān)照《傷寒論》就會發(fā)現(xiàn),在《傷寒論gydjdsj.org.cn/shiti/》中,凡是牽涉到精神異常的證幾乎全都集中在陽明篇里,幾乎都是用陽明的方法來治療。這就使我們不得不聯(lián)想到陽明與腦的特殊關(guān)系。陽明與腦的這個關(guān)系是建立在什么基礎(chǔ)之上?人有四海,腦為髓海,陽明腸胃亦為海,我們打開世界地圖,看到這個自然界的四海是相通的。那么,腦和陽明的這個海是否也相通?《參考消息》2000年9月27日登載了一篇題為“人有兩個腦”的研究文章。文章作者系倫敦大學(xué)的戴維·溫格特教授,戴維教授通過長期研究發(fā)現(xiàn),成千上億的神經(jīng)元細胞除了主要聚集在大腦,構(gòu)成我們所熟知的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外,還大量地聚集在腸胃。于是他提出了一門“神經(jīng)元胃腸學(xué)科”,認為胃腸有可能成為人體的第二大腦。戴維教授的這項研究是否有助于我們對陽明與腦的關(guān)系的思考。

4、陽明的運氣義

陽明的運氣義有兩層,一層就是前面提過的肺與大腸,另一層就是燥金。這一節(jié)我們要重點討論后者。陽明者,其在天為燥,在地為金。兩陽合明為什么要配燥金呢?這與太陽為什么要配寒水的意義一樣,弄清楚這個意義對于解決陽明篇的問題至關(guān)重要。

(1)燥義

兩陽合明的關(guān)鍵是合,有關(guān)合的意義我們前面已作過討論,就是聚合陽氣勿使發(fā)散的意思。那么燥的意義呢?《說文》云:燥者,干也。燥就是干,所以,干燥往往連起來用。在這里大家應(yīng)該注意“干”字我們用的繁體,而在繁體里,它與易中的干卦是一個字。干(干)與干(qián)是同體異音字。干為什么要與干同體呢?這就牽涉到一個很有意義的問題。干卦在后天八卦里處在西北方位,一提西北,大家很可能就會自然地把它與干燥聯(lián)系起來。在寫這段文字之前,我剛好應(yīng)邀到西北去會診一個美國病人,上機前穿著襯衣,可一下飛機就得穿毛衣。天冷這還沒什么,多穿幾件衣服就解決了,作為南方人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干燥。到的第二天嘴唇就干裂了,等到第三天就起了焦巴。西北為什么會這么干燥?可見干乾同體不僅僅是一個借用的問題,還有深層的涵義。

干燥相對的是潮濕,就像寒熱相對一樣。前面我們討論寒的時候是從熱這個角度去談,這里我們討論燥也可以借用這個方法,就是從濕這個角度去論燥,看看燥在陰陽上是一個什么樣的變化。

研究濕我們還是先從它的造字入手,濕的形符為“氵”,說明濕與水有關(guān)聯(lián);濕的聲符為顯,顯是什么呢?我們常常與顯連用的一個字就是明,明顯或者顯明。是什么東西能夠讓我們獲得明顯或者顯明?白天是太陽,夜晚是燈火。太陽也好,燈火也好,都是陽的象征,陽能使之顯,陽能使之明。故顯者陽也,陽者顯也。原來濕中也有陰陽。顯義了知以后,濕義就很容易弄清楚。什么是濕?怎么形成濕?水加陽為濕,陽蒸水動以成氤氳者為濕。濕與水有關(guān)聯(lián),濕從哪里來?濕從水中來。所以很多地方我們是水濕并稱,但,濕與水又有區(qū)別,這個區(qū)別就在“顯”上,就在陽上。濕雖從水中來,但它畢竟不是水,必須是陽氣散發(fā)以成蒸動之勢,以成氤氳之勢,這個時候才成為濕。所以,陽氣的散發(fā)蒸動是構(gòu)成濕的一個條件。我們看一個簡單的例子,春夏秋冬四時里,哪些時候多濕,哪些時候少濕?當然是春夏的時候多濕,秋冬的時候少濕。我們再從方位來看,東南西北又是哪些地方多濕,哪些地方少濕呢?東南陽也,其地濕多;西北陰也,其地濕少。為什么會造成這個濕的差別?很顯然就是因為在陽氣散發(fā)蒸動的程度上有區(qū)別。

六氣的本質(zhì)是什么?春夏的陽氣蒸蒸日上,所以連帶出的這個濕就自然很多,而秋冬的陽氣由發(fā)散轉(zhuǎn)為聚合,聚合了就無以蒸騰。無以蒸騰,那構(gòu)成濕的這個條件就缺少了,所以秋冬自然少濕。而由這個秋冬少濕又自然連帶出一個重要的相關(guān)問題,就是燥的問題。燥濕相對,多濕了自然少燥,少濕了自然多燥。為什么秋冬干燥?為什么西北干燥?說穿了就是濕少了,就是陽氣的蒸動少了。這樣一來,濕燥的問題就又回到陰陽上來了。我們探討事物就是要抓住它的本質(zhì),什么是事物的本質(zhì)呢?前面我們已經(jīng)討論過,就是陰陽。所以,我們從這樣一個層面來討論濕,來討論燥,這就抓到了本質(zhì),這就是《內(nèi)經(jīng)》所說的求本。

十九病機為什么不言“燥”?燥、濕在這個層面上的意義清楚了,我們再回過頭來看病機十九條,就覺得十九條中不言燥并不是什么疏忽,也不足為怪。實際上,言濕言熱,燥在其中矣。陽氣散發(fā)則為濕為熱,陽氣聚合則燥生矣。因此燥也好,濕也好,不過是陰陽的不同狀態(tài)而已。劉河間、喻嘉言自以為高明,給病機補上一條燥,看起來很有必要,其實是著相了,是蛇足了。

有關(guān)濕燥的這樣一個意義,我們還可以從易卦的方面看。濕的易象表達!吨芤住返牡谖遑越凶鲂柝裕梦淖謥肀硎鲞@個卦象就是水天需。上卦為水為坎,下卦為天為乾。易系統(tǒng)本來有三個分支,我們常說的《周易》只是其中的一易,除此之外,還有連山、歸藏二易!吨芤住芬郧鞛槠鹗,《連山》以艮山為起手,《歸藏》以坤地為起手。在《歸藏》易中,需卦叫作溽卦,溽是什么呢?溽者濡也,濕也。因此,需這一卦就是專門用來討論“濕”的。我們要把濕這樣一個概念、這樣一個問題放到二維平面上來討論,那就非需卦莫屬。我們看需卦,看溽卦,看這個“濕”卦,什么叫濕呢?水在天上即為濕。水在空氣中彌漫、氤氳即為濕。水何以在天?水何以彌漫空中?離開陽氣的蒸騰是不成的。陽氣不能蒸騰,陽氣聚合了,水就無以在天,水就無以彌漫,這個時候水就只能潤下,而不能“潤”上為濕。沒有濕,燥就自然產(chǎn)生了。

(2)燥何以配金

在《內(nèi)經(jīng)》里燥氣配金,所以,燥金往往合稱。燥何以配金呢?明白了上面所談的燥義,這個問題就不難解決。

金在五行中是質(zhì)地最重的一個,為什么它質(zhì)地最重呢?就是因為它的聚斂沉降之性。而這個聚斂沉降之性正可以使陽氣沉斂,沉斂則不蒸發(fā),水下而不上,燥便產(chǎn)生了。燥金相配便是因為這個因緣。

老子云:“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合,前后相隨!逼鋵嵲餄褚彩沁@個關(guān)系。我們看與前面需卦相隨的一個卦是訟卦,訟卦的卦象正好是把需卦倒過來,即上干下坎為訟。既然需卦表溽、表濕,那么,訟卦一定就是表干、表燥。(燥的易象表達。)訟卦表燥我們可以從兩方面看,一方面是接前之義,乾上坎下,乾陽上升,坎水下降,水下而不上,故為燥也;另一方面,訴訟之事,古云官非,在五行屬金,而金與燥的因緣前面已經(jīng)述過了,從這兩方面看,訟卦確實是一個表燥的卦。我們將訟、需兩卦作一個對照,燥濕的關(guān)系就非常明確了。

(3)燥濕所配氣

燥濕相對,燥濕所對應(yīng)的氣當然也應(yīng)該相對。陽氣聚斂收藏,則天氣逐漸變冷;陽氣聚斂收藏,則水不蒸騰,濕不氤氳,燥便隨之而生。因此,燥的本性為涼,或者說燥氣為涼。秋為什么主燥?秋氣為什么會涼?道理就在這里。而整個春夏,陽氣散發(fā)蒸騰,天氣隨之變溫變熱;而隨著這個陽氣的散發(fā)蒸騰,帶著陰水往上走,這就形成了濕。所以,濕在《中基》里雖然定為陰邪,但,究其本性而言它是與溫?zé)嵯嚓P(guān)的。這個道理大家不能不清楚,不能不明白。前面曾經(jīng)說過,任何一個事物,你只要思考到了陰陽這個份上,那你就抓住了本質(zhì),你就不會動搖。任何人來你都不會動搖,就是黃帝、岐伯親自來說你這個思考有問題,你也不會動搖!這就叫定解。當然,要是黃帝、岐伯真的能夠親臨,他看到你這個后生小子能夠這樣來思考問題,他會覺得孺子可教,他會贊嘆都來不及。春夏為什么多濕?東南為什么多濕?根本的原因就在這里。

以上我們說濕性本熱,燥性本涼,這是從很根本的角度講。從這個角度看,我們對苦何以燥濕,辛何以潤燥,就能很好地理解。辛苦之性,《內(nèi)經(jīng)》已經(jīng)作了很明確的定論,就是辛開苦降。開者開發(fā)陽氣,降者降斂陽氣。過去讀本科的時候,學(xué)《中藥》學(xué)到黃連黃芩、黃柏的時候,這三味藥都有一個共同的功用,就是“燥濕”。學(xué)《中藥》是大學(xué)一年級的事,因此,這個問題在我腦海中一直困擾了十多年!吨谢访鞔_告訴我們濕為陰邪,那么,祛除這個陰邪就必定要依靠陽的東西,這才符合治寒以熱,治熱以寒,治陽以陰,治陰以陽的基本原則。三黃是最苦寒的藥,其性至陰,用這個三黃加在濕邪上,只能是雪上加霜,怎么能起到燥濕的作用呢?確實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來,十多年后,我開始學(xué)會用陰陽來思考問題,用陰陽來思考六氣,這才發(fā)現(xiàn)困擾我十多年的問題原來是這么簡單,這么清楚明白。

真實語!苦寒不就是清熱瀉火嗎?不就是降陽嗎?不就是為了形成秋冬的這個格局嗎?不就是為了拿掉濕的這個“顯”旁嗎?火熱瀉掉了,陽氣斂降了,秋冬的格局形成了,顯旁沒有了,還有什么濕氣可言。這才想到苦寒乃是治濕的正法。這才想到《素問》的“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是真正的“真實語”。這才感受到辛翁的“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是一個什么樣的境界。

苦寒燥濕的問題解決了,辛以潤之就不再會成為困難。辛溫何以潤燥呢?辛溫不就是為了鼓動陽氣,蒸發(fā)陽氣;辛溫不就是為了形成春夏的格局;辛溫不就是為了還濕的這個“顯”傍。陽氣鼓動了,蒸發(fā)了;春夏的格局產(chǎn)生了;顯傍還原了,濕潤自然產(chǎn)生,還有什么燥氣可言。

吳鞠通有一首治燥名方,叫杏蘇散。潤燥法門。這個方大家肯定學(xué)過,而且臨床上會經(jīng)常用到它。該方由蘇葉,半夏茯苓,前胡,桔梗,枳殼,甘草,生,大棗,橘皮杏仁等十一味藥組成。本科的時候背方歌,至今對前兩句還有記憶,就是“杏蘇散用夏陳前,枳桔苓甘姜棗研”,從杏蘇散的這個組成,除了杏仁質(zhì)潤以外,其他的藥物看不出什么潤燥的成分,而且偏于辛溫,可吳鞠通說它是潤燥的。對杏蘇散的這個方義,過去我也不甚理解,從《方劑》書去看,寫《方劑》,講《方劑》的這些人也未必就真正弄通了這個方潤燥的實義。到后來燥的道理真正弄明白了,就知道這個方的確是一個潤燥的方。

杏蘇散與小青龍湯,一為時方,一為經(jīng)方,一者性緩,一者性猛,然二者有異曲同工之妙。記得先師在日曾治過一例咳嗽病人,患者女性,起病三年,每逢秋季即作咳嗽,咳則一二月方罷,西藥中藥皆不濟事。至第四年上,患者到先師處求治,先師診罷即云:此燥咳也,當守辛潤之法,徑處小青龍湯。服一劑咳止,連服三劑,隨訪數(shù)年皆未作秋咳。小青龍湯怎么潤燥?我們只知道它是辛溫之劑,我們只知道它能夠治療水氣病,說它潤燥,著實費解。然而一旦將它與燥的本義聯(lián)系起來,就知道小青龍治燥一點也不足為奇。為什么叫青龍呢?青龍是興云布雨的。云雨興布以后,天還會燥嗎?

頭頭是道。鄭欽安于《醫(yī)法圓通》一書中云:“陰陽務(wù)求實據(jù),不可一味見頭治頭,見咳治咳,總要探求陰陽盈縮機關(guān),與夫用藥之從陰從陽變化法竅,而能明白了然,經(jīng)方、時方,俱無拘執(zhí)。久之,法活圓通,理精藝熟,頭頭是道,隨拈二三味,皆是妙法奇方!庇^先師以小青龍治燥咳,便知什么是“頭頭是道”了。學(xué)醫(yī)貴乎明理,理精方能藝熟。大家在這個問題上應(yīng)該很清楚,但得本,何愁末。不要瞧不起基礎(chǔ)理論,不要我們講陰陽你就打瞌睡,而講某某方治某某病你就來精神。理不精,藝怎么熟?理不精就不可能有活法圓通,就不可能頭頭是道。

(4)燥熱與寒濕

前面我們講燥與濕的本性,這個應(yīng)該容易理解。因為你一把它放到自然的背景里,就很容易感受到!端貑枴防锩姘言镄坝纸凶銮逍,治清以溫;《難經(jīng)》的廣義傷寒在談濕的時候它講濕熱而不講寒濕,這就是從本性上言。本性是大局,是整體。但是,燥與濕還有另外的一個方面,這就是燥熱與寒濕的問題。

《易經(jīng)》干卦里有一句話叫“火就燥”,而《說卦》則云:“燥萬物者莫熯乎火。”燥字的形符為什么用火呢?看來是與這個意義相應(yīng)。本來我們前面說得好好的,是涼就燥,陽氣收聚,天氣轉(zhuǎn)涼,氣候就隨之干燥。秋冬你到北方走一走,就知道這個“涼(寒)就燥”真實不虛。怎么現(xiàn)在突然轉(zhuǎn)到“火就燥”,突然轉(zhuǎn)到“燥萬物者莫熯乎火”呢?這一點看起來很矛盾,看起來不容易說清。但,其實這是兩回事,說開了還是能夠弄清。

火就燥,這個在我們?nèi)粘I钪袝?jīng)常碰到。潮濕的東西往火上一烤就慢慢變干了,因此,火就燥拿到生活經(jīng)驗中是很容易理解的。潮濕的東西放到火上很快就變干燥了,那么,這個東西里原有的水分、原有的濕到哪里去了呢?是不是火把它消滅掉了?我想火還沒有這個功能。我們在農(nóng)村燒濕柴的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火一燒水就出來了,所以,火本身并不能把水濕消滅掉,只是把水蒸走而已。我們要是把一件剛剛洗過的濕衣用火烤干,就會看到濕氣在蒸騰,如果這個時候我們把門窗都關(guān)閉起來,過不了多久,就會發(fā)現(xiàn)窗戶上的串串水珠。因此,火的功能只是把這個水,把這個潮濕轉(zhuǎn)移了,轉(zhuǎn)移到另外的地方,轉(zhuǎn)移到離火遠一些的地方。所以,這個地方干了,那個地方就會潮濕;鹁驮,就者近也,離火近的地方干燥,那必然離火遠的地方潮濕。因此,燥熱我們應(yīng)該這樣來理解,它講的是局部的情況,它講的是標,不是本。從這個火就燥亦使我們聯(lián)想到一個全球關(guān)注的問題,搞中醫(yī)的應(yīng)該放眼全球,F(xiàn)在全球的氣溫不斷升高,北極的冰川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日漸融化,是什么原因造成這個現(xiàn)狀呢?很顯然與溫室氣體的日益大量地排放有關(guān)。我們現(xiàn)在的空調(diào),我們現(xiàn)在的制冷設(shè)備,是不是真能將熱變冷呢?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它只不過是將此地的熱轉(zhuǎn)到彼地去了,轉(zhuǎn)到大氣中去了。這絕對是一種拆東墻補西墻的做法。所以,空調(diào)冷氣越多,大氣溫度必然越高。而大氣溫度越高,使用空調(diào)冷氣的時候就會越多。因此,這是一個難以避免的惡性循環(huán)。

從上面這個火就燥我們應(yīng)該知道,火熱到哪里,燥就到哪里。溫病講衛(wèi)氣營血辨證,熱一入營到血,就會引起血熱,血熱就會導(dǎo)致血燥,血燥就要生風(fēng)。這是就血這個局部而言,火熱不入血,血燥必定不會發(fā)生,必須有血熱這個前提,血燥才能發(fā)生。因此,血燥這個概念不是隨便就能用的,血虛并不等于血燥,這一點大家要弄清楚。

前面講治燥我們提到一個杏蘇散,與杏蘇散相對應(yīng)的還有一個桑杏湯。桑杏湯由桑葉,杏仁,沙參,浙貝,豆豉,梔子,梨皮等藥組成。該方的氣味正好與杏蘇散相反,它所對治的就是這個“火就燥”,這個燥熱。對付這個燥比較簡單,首先就是要拿掉火,讓物遠離火,不就火,自然就沒有燥,這就需要清熱。另外一個方面,已經(jīng)被火蒸干了的水分我們需要補充,所以,還要養(yǎng)陰。一個清火,一個養(yǎng)陰,這就達到了潤燥的目的。

一個辛溫潤燥,一個甘寒潤燥,雖然都是潤燥,但方法卻截然相反。這個問題很值得我們細心地去琢磨,細心地去思考。思考清楚了,琢磨清楚了,那我們在陰陽的思維里又大大地前進了一步。

接下來我們看寒濕的問題,前面我們已經(jīng)討論過濕性本熱,所以,要祛濕就必須清熱。溫病講濕去熱孤,其實這個問題我們完全可以反過來看,熱去濕亦孤。在春夏的回南天里,空氣非常悶熱,地下都是濕兮兮的,用什么辦法防潮都不濟事,可是一旦天氣轉(zhuǎn)北,北風(fēng)一吹,氣轉(zhuǎn)涼爽,地面便立馬變干。為什么北風(fēng)一刮便干,南風(fēng)越吹越濕呢?因為北風(fēng)帶來的是寒是降,南風(fēng)帶來的是熱是升。從這個角度我們很容易理解濕,很容易理解如何燥濕?涩F(xiàn)在一轉(zhuǎn)到寒濕上來,治濕不但不能用苦寒,反過來還要用苦溫苦熱,這個彎好像一下轉(zhuǎn)不過來。

吃透燥濕,道在其中矣。其實這個問題要與前面的燥熱聯(lián)系起來看,既然燥與濕是相對的,這個相對是從本性上言。那么,在標性上燥濕也應(yīng)該相對。燥的標性是熱,濕的標性是寒。所以,燥熱與寒濕亦相對應(yīng)。這個對應(yīng)關(guān)系一建立,我們就知道潮濕的東西一近火就變干燥,這個過程就是燥濕的過程。這個潮濕就是寒濕。火就燥,火味苦,其性熱。因此,以苦溫苦熱來化濕燥濕,其實就是講的這個“火就燥”的過程!盎鹁驮铩逼鋵嵳劦氖莾蓚問題,一個是燥熱形成的過程,一個是寒濕的治療過程。對于燥熱與寒濕應(yīng)該可以這樣來思考。

(5)陽明病之燥

陽明病很重要的一個問題就是討論燥。但是,這個燥是本燥還是標燥卻應(yīng)該搞清楚。陽明的本燥我們前面已經(jīng)論述過,它是涼燥。所以,《內(nèi)經(jīng)》又稱為清氣。當然,太過了就成為清邪。這與陽陰主合,主收,主降的特性相符合。而陽明病呢?就是陽明這樣一個主合,主收,主降的本性被破壞了,這就成了陽明病。而最容易導(dǎo)致這個陽明的習(xí)性受損,最容易破壞陽明這個本性的,就是火熱。因為火性炎上,火的這個性用就正好與陽明的性用相反,使陽明不能正常的收斂、沉降。所以,陽明病的這個燥顯然與本燥相違,它是標燥,也就是熱燥(燥熱)。我們治療這樣一個燥要用白虎湯,要用三承氣。白虎和承氣是干什么的呢?它們都是清劑、降劑,都是瀉火之劑;馃釣a掉了,陽明的本性自然恢復(fù)。所以,陽明病主要討論的是這樣一個問題,是本性相違與本性恢復(fù)的問題。

另外,大家還應(yīng)考慮到物性不滅的道理,這個地方有火熱,這個地方蒸干了,另外一個地方就必然潮濕。反之亦然。燥濕相隨。自然氣候也是這樣,大澇之后必大旱,大旱之后必大澇。為什么大澇之后必大旱,大旱之后必大澇呢?這就是自然的平衡,自然的調(diào)節(jié),這就是物性不滅。老是下雨哪有那么多下的?那就必然要干旱。干旱久了,老在蒸騰,這個水總不會蒸到銀河去,總不會蒸到外星球去。所以,蒸到一定的程度,升到一定的高度,它就要受一個降的因素制約,它就要降下來。升的時間久,降的時間就必然久;升的量大,降的量必然也大。所以,大旱之后必大澇,大澇之后必大旱。老子講有無、難易、長短、高下、音聲、前gydjdsj.org.cn/sanji/后,都是相生、相成、相形、相盈、相合、相隨,而寒熱、燥濕、旱澇、晝夜、東西亦是如此。

陽明病何以神昏譫語?陽明病是氣分熱盛,是腸胃熱盛。陽明熱盛,蒸耗胃家津液,致胃腸干燥而成胃家實之病。那么,接著上面這個思路,胃家的這個津液被蒸耗到哪里去了呢?一部分從腠理排泄掉了,所以,陽明病有大汗,有手足濈然汗出。而另一部分呢?另一部分必往上走而形成濕。這個“濕”的產(chǎn)生過多,把清竅給蒙蔽住了,就會產(chǎn)生神昏和譫語。過去我們都說熱盛神昏,熱擾神明神昏,熱盛怎么會神昏,熱擾怎么會神昏?這個道理總不容易思考清楚。如果我們從上面這個角度去思考,是不是會清晰一些呢。

孟浩然的《春曉》云:“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fēng)雨聲,花落知多少!贝好邽槭裁床挥X曉?為什么我們整個上午都昏昏欲睡?夏天上大課,到了上午3、4節(jié),總有一大片要“倒”下去。我看這并不是同學(xué)們不用心思,而是這個昏沉來了確實讓人無法抗拒。除非你真的頭懸梁,錐刺股。那為什么產(chǎn)生這個現(xiàn)象呢?這就是因為春夏的陽氣升騰,水被蒸發(fā)成為濕,這個濕往上走,當然就會影響清竅的神明。不過這個影響是生理度上的影響,這個濕所造成的“蒙蔽”比較輕微,能為我們正常的生理所承受。所以它只是產(chǎn)生昏沉,只是產(chǎn)生嗜睡。但它畢竟是產(chǎn)生影響了,它畢竟使我們“不覺曉”。而一旦這個影響的度超過了生理的范圍,這就是陽明病討論的范圍。

上面這些內(nèi)容實際上亦牽涉到一個標本的問題。運氣里陽明為什么要與太陰互為標本呢?這個問題值得我們深入地去思考。在六氣的治法里,太陽太陰從本,少陽少陰從本從標,陽明厥陰不從標本從乎中氣。陽明為什么不從標本而從乎中氣呢?其實也可以從燥濕的關(guān)系去思考。陽明病有我們剛剛講過的火氣太過,火氣太過,陽明就失去了它的本性,這個時候要用白虎、承氣來治療。大家思考過沒有,用大黃、芒硝、枳實、厚樸這些藥,為什么要叫承氣湯呢?承什么氣?就是承的這個陽明之氣,就是承的這個降氣,F(xiàn)在火熱來了,陽明不降了,所以要承氣,要使它重新恢復(fù)降。我的先師把承氣湯讀作順氣湯,就是這個意思。順氣者,順陽明之氣也,順降氣也。如果反過來,陽明降得太厲害了,那也會引起燥。這個燥就是陽明本性的燥,只是太過而已!端貑枴钒堰@個燥稱為燥yin,yin就是太過的意思。燥yin于內(nèi),治以苦溫,佐以甘辛。這個時候再不能用承氣湯,再承氣不就燥上加燥,雪上加霜了。這個時候要改用辛溫苦溫的方法來潤燥。陽明篇不有一個吳茱萸湯嗎?信手拈來。吳茱萸湯就是針對這種情況而設(shè)。大家不要光看吳茱萸這味藥很辛燥,反過來吳茱萸湯還可以治燥,還可以潤燥。所以,關(guān)鍵的還是一個理,理搞清了,事情就好辦。吳茱萸湯為什么不可以治涼燥?為什么不可以治燥咳?當然可以!這就叫信手拈來,頭頭是道。

再一點就是今年是庚辰年,今年南方的雨水特別多。為什么呢?這與今歲的年之所加有沒有關(guān)系?我想應(yīng)該有關(guān)系。大家可以自己去思考、去分析,而方法我們前面已經(jīng)講過了,無非是一升一降,一出一入,一寒一熱,一水一火的問題。而歸結(jié)起來,就是陰陽的問題。

陽明的運氣義就討論到這里,陽明的篇題也就講到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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