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中醫(yī)的緣份,始于幼時的耳提面命。常言道:“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醫(yī)壇則云:“熟讀湯頭三百首,不會開方也會開”。所以五六歲時即開始就著唐詩背“湯頭”,其后繼之以《藥性賦》、十二經脈、針灸腧穴,最終則是《
傷寒論》、《
黃帝內經》等經典的學習,這大概就是傳統(tǒng)中醫(yī)教育方式的寫照。然而雖說是“家傳”,但實際上我與父親幾乎是同時接近中醫(yī)的——因為他這位出身于福建馬尾海軍學校的“洋”工程師,是在中年患病后才改弦易轍變成了一位篤信傳統(tǒng)醫(yī)學的“土”中醫(yī)。所以除了中醫(yī)書籍外,父親也讓我讀朱洗所著《荷爾蒙》之類的近代生命科學著作。
據(jù)父親說,神農采藥時總帶著一只透明獅子,隨時讓它吃藥并觀察體內的變化。而爸爸的“透明獅子”,就是他自己和我們姐弟三人。記得那時家中至少有三個煮藥的砂鍋,學醫(yī)不久的父親一會兒說我們臉紅“上火”了,便令每人喝上一杯清熱之劑;一會兒又說我們臉變白了是“脾虛”,于是又讓每人喝上一杯“四君子湯”。酸的謂之“梅湯”,苦的說是“
咖啡”,連哄帶逼反正得把藥喝下去。所以我想告訴你:“實證”并非近代科學的專利。
不知是自幼當慣了“實驗動物”,還是父親“實證”身教的影響,使我養(yǎng)成了“嘗藥”的習慣,毫不夸張地說:凡是出自我筆下的藥,沒有沒親自吃過的。不僅是
烏頭、
肉桂、
大黃、
芒硝這些一般醫(yī)生望而生畏的“將帥之藥”,而且我還長期服用過硫磺、偶爾嘗過
砒霜——因為小時聽爸爸講,冬季入水摸魚的人之所以不怕冷,是因為常服“能起命門真火”的硫磺;某種口紅中摻有砒霜,能延長青春。所以提筆開方時,對于某藥吃下去會有什么效果、多大劑量才能起到作用、這付藥會是什么味道等等,皆心中有數(shù)。某些胡子一大把,終生只輕飄飄地開過“
逍遙散”、“
八珍湯”,或是幾乎所有的藥一律都開“三錢”(10克)的郎中、專家、教授,一看即知缺乏“吃藥”的體驗。
初中畢業(yè)“上山下鄉(xiāng)”,經過不懈的努力終于爭取到當一名生產建設兵團衛(wèi)生員的機會,并開始接受西醫(yī)培訓。從此頭腦中便有了兩種醫(yī)學,并由此造成認識上的第一次“中西醫(yī)學的沖撞與匯通”,那時總要寫信問父親許多問題,例如:西醫(yī)的“傷寒”,是中醫(yī)的什么。慷嗅t(yī)的“傷寒”,又是西醫(yī)的什么?等等。那時對拔牙、開刀、用洋文開張西藥處方真的非常迷戀,也覺得比使用針灸、草藥更有面子。但到了想靠“一技之長”謀個離開邊疆的出路;或是離開邊疆、返城當了工人,又想謀個職工醫(yī)院大夫的崗位時,都還得靠“祖?zhèn)髦嗅t(yī)”這張牌,于是便又從靈魂深處心甘情愿地回到了中醫(yī)的“陣營”。屈指算來,在那八年“無照行醫(yī)”的歲月中,憑著家傳的技藝,也確有不俗的表現(xiàn):在貴州綏陽,一紙藥方治愈十八個小孩的“慢脾風”,使得縣醫(yī)院的院長當場開出接收證明,同意將我從云南兵團調入當?shù)氐尼t(yī)院當大夫;曾在安徽某汽車制造廠供銷科長身上大施三折肱的妙手,痛快地購得當時極為緊張的汽車配件;致于說那種小小年紀,即備受恭維的享受,就更是經?梢泽w驗一番了。
1977年“文革”結束,使我有機會進入醫(yī)學院校接受正規(guī)教育,由此在新的層面上展開了第二次“中西醫(yī)學的沖撞與匯通”。正規(guī)的現(xiàn)代醫(yī)學教育,固然是每一個醫(yī)務工作者掌握醫(yī)學基礎知識的必由之路,但對于許多中醫(yī)院校的學生來說,卻成了學習中醫(yī)、理解中醫(yī)的障礙。當他們進入學習中醫(yī)的階段后,類似前面所言 “西醫(yī)的傷寒是中醫(yī)的什么病,而中醫(yī)的傷寒又是西醫(yī)的什么病”之類的問題,同樣會困擾著這些初嘗“兩種醫(yī)學體系沖撞”之滋味的中醫(yī)后學。許多人也許會在從事多年臨床治療后,仍然擺脫不了“西醫(yī)診斷、中藥治療”模式的束縛。而現(xiàn)代醫(yī)學知識對于我這樣一個已然有過多年中醫(yī)實踐、早已反復體驗過“沖撞”滋味的人來說,卻倍感親切——因為只有在系統(tǒng)學習了現(xiàn)代科學知識后,我才獲得了理解中醫(yī)何以能治療某病,中醫(yī)何以要如此治療某病的“密鑰”。換言之,只有依靠現(xiàn)代醫(yī)學知識,才能說清中醫(yī)治病的“所以然”問題。所以在經歷了第二次“沖撞與匯通”后,我開始考慮將來著書立說,把“中醫(yī)”解釋得讓中醫(yī)、西醫(yī)、乃至一般人都明白。并自信能夠作到這一點。然而在有了新的經歷后,才知道要想達到這一目的,僅僅懂得兩種醫(yī)學體系的“科學”、“技術”成分——理論與技藝,仍是不夠的。
大學畢業(yè)后,意外地走上了治“科學史”的道路。這一新的經歷又意外地使我獲得了更多理解中醫(yī)的契機。概言之,現(xiàn)代科學知識可以幫助我們理解中醫(yī)何以能夠治病的問題;而歷史知識卻能告訴我們那些玄妙的中醫(yī)理論是如何形成的。我知道,如此高度的概括總結,對于毫無切身經驗的人來說,恐怕根本無法理解。因而不妨舉兩個小例子:一次無意間聽到有人講:“我的口瘡一吃
辣椒就好。”這確實太讓我吃驚與無法理解了,不要說是醫(yī)生,就是普通百姓也會說:口瘡是因為“上火”,吃些“
牛黃解毒丸”敗敗火就會好的。但吃辣椒無異于火上澆油,怎么口瘡反倒好了呢?這個問題伴隨我多年,直到接受正規(guī)的科班教育后才找到答案。這是我要說的第一個問題,即“科學知識”的作用。再舉一個例子來說明“歷史知識”的作用:在“無照行醫(yī)”的年月中,雖然不乏“過五關,斬六將”的驕人戰(zhàn)績,但也有“走麥城”的丟人之時。一次,仿效《黃帝內經》中“
半夏秫米湯”的意思,為一位
失眠的患者處方一紙,次日,當聽到患者說:“大夫,我昨晚整夜未閉眼” 時,頓時汗流浹背。但究竟錯在何處,乃是在我學會以歷史的眼光去分析《黃帝內經》何以要用半夏、秫米治療失眠的原因后,才認識到的?傊,科學知識可以在中西兩種醫(yī)學體系間架起理解的橋梁;歷史知識,可以在古今之間鋪設溝通的道路,但無論哪一方面都是一個二維空間的平面,只有將科學的解釋與歷史的解釋結合在一起,才有可能構建一個立體的三維空間,才有可能全面地理解“中醫(yī)”。
小時候,爸爸曾經對我說:“有朝一日,你把《黃帝內經》徹底批判了,就是真正讀懂了!边@些年的研究工作,可以說正是在朝著這個目標不斷逼近。所有中醫(yī)的 “忠實”捍衛(wèi)者一定會情緒激動地說:“你這是在挖中醫(yī)的祖墳!”但我可以輕松地回答說:“不必緊張,因為今日的中醫(yī),早已不是《黃帝內經》時代的中醫(yī);舊瓶之中早已換了新酒!币遣恍牛驼J真看看我在研究論著中是如何說的。
-----------“名醫(yī)”的故事(廖育群)
**某日,同事王女士閑聊道:“前些時候兒子病了,將B中醫(yī)醫(yī)院的教授、專家號掛了一
遍也沒看好。一生氣,花一角錢掛了個小大夫的號,卻藥到病除。你說怪不怪?”看官,你覺得這事怪嗎?以其為“怪”者,自然有“怪”的道理,因為照理說,老專家的經驗必定豐富、教授的水平自然應該比“嘴上尚且無毛”的小大夫高,何以沙場老將反不如初出茅廬者?——真是沒道理!認為“毫不奇怪”者,一定是生活經驗豐富的長者,因為“我們這個社會中,不符合理性的事情難道還少嗎?”——然而這畢竟只是一般生活經驗的演繹,個中原委還得聽業(yè)內人士為你細細道來。
我也曾在這家B醫(yī)院學習、工作過兩年。當時分管的住院病人中有位患類風濕關節(jié)炎的漂亮小姐Z,雖說是我分管的住院病人,但每日卻只負責查房、寫病歷,用不著開方、下醫(yī)囑——因為Z小姐的漂亮不僅給我留下了“永不磨滅”的深刻印象,而且也迷倒了兩位號稱專治此病的老專家。他們每周都會不顧鞍馬勞頓,以七十多歲的專家之軀親臨榻前為Z小姐把脈處方。
類風濕關節(jié)炎屬于中醫(yī)所說“痹證”,《黃帝內經》教導我們說:“風寒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痹!北局绱恕敖浻枴,老專家的處方自然是溫經散寒、除風祛濕——一派燥熱之藥。
光陰荏苒,關節(jié)疼痛折磨得Z小姐寢食難安、血沉指標居高不下,而且不時鼻血橫流。于是老專家便在“恪守經訓”的基礎上加入“牛黃2克”,以制其熱。日漸消瘦的Z小姐終于對老專家失去了崇拜與信任,抱著“一試”的態(tài)度與我簽定了為期一月的“治療合同”,條件是不許吃任何其他的藥(因為此類病人通?考に乜刂瓢Y狀)。很快,Z小姐的血沉降到了“19”(正常值為“20”),我在美人面前也出盡了風頭。
Z小姐在這一個月間吃的藥方,不過是治療
感冒與
肺炎的最常用方劑“
麻杏石甘湯”加點
銀花、
連翹之類清熱解毒之品而已。如果要問何以會用治肺炎的方子去治關節(jié)炎,回答有三:
1、 因為病人舌紅、脈快,是“熱證”。
2、 因為父親告訴我:這類疾病以及小兒腎炎都先要把嗓子(扁
桃腺)“整”好。
3、 因為這是鏈球菌感染引起的軀體免疫(過敏)反映。
第一種回答是真正的“中醫(yī)”——根據(jù)實際的臨床表現(xiàn),作出疾病屬性(“證”)的判斷,據(jù)此施以治療,而不必管它是“什么病”。所謂“辨證施治”,即是此意。“老專家”的錯誤恰恰在于沒有遵循這條基本的原則,而是按圖索驥地套用《黃帝內經》的“經言”。
第二種回答是“家傳”,所謂“家傳一張紙,師傳萬卷書”的區(qū)別即在于此——當然這里所說的“師傳”是指那種學院式的教育。因為這種知識的本質是“經驗”,而且未必一定要“家傳”,真正會治病的老師同樣可以傳授這樣的經驗。再者,有“悟性”的醫(yī)生即便沒有任何傳授渠道,也一定可以在臨床實際中,沿著 “辨證施治”的路徑、在治療成功的基礎上總結出這樣的經驗。這種“悟性”,就是本書標題“醫(yī)者意也”的內涵解釋。
第三種回答是“現(xiàn)代醫(yī)學”,這類疾病和小兒急性腎炎在很多情況下都是源于咽喉部的慢性炎癥所引發(fā)的軀體免疫反映,這就是“先要把嗓子整好”經驗之談、以及何以不該墨守教條、何以可用治肺炎感冒之藥治療關節(jié)炎的“所以然”。在本書的序言中曾經談到“只有現(xiàn)代醫(yī)學知識才能夠使你弄明白中醫(yī)何以能夠治病,何以要如此治病”,而此處所言不過是給出一個具體的案例。
事后,我曾將這一病例的全過程呈送該院院長大人,并就“名醫(yī)不明”大發(fā)牢騷。老成的院長默然一笑道:“我不捧這些老家伙,又該捧誰呢?只有他們才是醫(yī)院的招牌!笔前,沒有老專家的醫(yī)院,就像沒有幾名“院士”的研究所——缺少招牌;更何況病人永遠都會相信“老專家”的魅力,所以人們才會說中醫(yī)這門職業(yè)是“養(yǎng)老不養(yǎng)小”。
B醫(yī)院是名老中醫(yī)云集之處,隨便再給你介紹幾位:J教授長得天庭飽滿、地角方圓,氣度不凡。號稱專治“男性不育”,于是護士在分診的時候自然就會將所有要看此類疾病的患者統(tǒng)統(tǒng)發(fā)派到J教授的診室。天長日久,“男性不育專家”的名聲也就越來越大了。所以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老百姓的格言:“不怕招招會,就怕一招鮮”;“堅持就是勝利”。J教授桌上的玻璃板下,真的壓著一張嬰兒的
照片 ——“看,這是吃了我的藥才有的!”但許多年中,我只見過這一張照片。想來或許是其他患者在妻子懷孕生產后,過于高興而忘了與J教授分享這一喜悅吧。J教授經常對進修大夫、實習學生、乃至漂洋過海去講授如何治療“男性不育”,道理很簡單:“不育源于精液不足,故必須補陰;若妄用助陽之品,必至
性欲亢進,更損其陰”;治療的方子也很簡單:“六味
地黃丸”。你能說這不是中國古代哲學與傳統(tǒng)醫(yī)學的完美結合嗎?你能說醫(yī)學與“易學”沒有關系嗎?
J教授的隔壁是一瘸一拐的Z教授,對所有的人都和藹可親;對我們這些實習的大夫會在初次見面的時候囑咐說:“在病人面前不要叫我老師,彼此皆以‘大夫’相稱;拿得準的事不必問我,拿不準的病可一起商量!背聊蜒缘腪教授每天總是最后才去吃飯,因為有很多病人專門在等著他。Z教授的父親也是一代名醫(yī),但愛財,所以導致寶貝兒子在讀醫(yī)科大學時得了
脊髓灰質炎,成了小兒麻痹后遺癥。據(jù)說Z教授的醫(yī)德與為人,與他的經歷有很大的關系。醫(yī)學固然是一種職業(yè),但卻是一種特殊的職業(yè),靠病人發(fā)財會遭報應的說法,也許沒有什么“科學”道理,但我還是希望這種精神約束、對于“天遣”的恐懼,能夠起到約束醫(yī)、藥從業(yè)人員行為的作用,因為患者已經親切地將身著白大褂的醫(yī)務工作者稱之為“白狼”了。
當代名醫(yī)G的經歷更有意思。據(jù)他的老朋友Y講,當年二人同在一家藥店中坐堂應診,G大哥在樓上,Y小弟居樓下。一日,G大哥對Y小弟說:“你在樓下,可謂近水樓臺,把病人都擋住了,所以樓上難免寂寞!盰小弟一聽,忙與大哥調換位置,但從此又呈現(xiàn)出病人舍近求遠的景象。五十年代初,政府號召這些私人開業(yè)的醫(yī)生“走社會主義大道”進醫(yī)院工作,半天上班,月薪72元。許多人覺得賺錢太少,陸續(xù)退出;G先生卻尋思:我回家開業(yè)還掙不到這些錢,便留了下來。后來,“號召”變成了“必須”,重新進醫(yī)院的大夫們改成整天上班,月薪仍然是 72元;而“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的G先生卻因工作時間延長,工資也翻了一番。G先生一生不但會把病人的脈,還特別善于“把時代的脈”,抗美援朝戰(zhàn)爭爆發(fā)時,G先生身著長衫上街演講,并報名參加志愿軍;在我還是剛剛聽說個人電腦的時候,G先生已然建立了個人的“專家診治系統(tǒng)”。所以他一直在中醫(yī)界掛“頭牌”也就十分自然了。而他的老朋友Y先生的日子,亦過得別有一番滋味:雖然換了皮鞋,但卻從不系鞋帶、不穿襪子;吃遍京城的大飯館,總說“太便宜”,因為認識他的飯店老板最多只收兩塊錢。
長年擔任中醫(yī)學會負責人的某位前輩感嘆,真會治病的醫(yī)生,也許會餓死;能出名的醫(yī)生,一定有出名的辦法:享譽京城的名醫(yī)S,靠的是多年辦教育、與政客文人有密切的交往。我曾見這位名醫(yī)為身患心臟病的文聯(lián)主席王某處方“
虎睛一對”。雖說是文聯(lián)主席,但也無法尋得這味藥——所以不是我治不好你的病,而是你搞不到治病的藥。
與之齊名的W先生,出身江浙,靠著一口鄉(xiāng)音在“八大胡同”找到了無數(shù)的知己。你可千萬不要小看這些青樓知己的社會力量,她們絕對可以讓W先生聞名遐邇。
情商一定很高的K先生,打出了慈善濟世的招牌:每日的1—10號免費,于是無數(shù)的窮苦百姓為了求得這免費之號,不得不頭天夜里就去排隊等候。然而開門應診時,卻不為這1—10號先看,必須坐在門口的兩排木樁上恭候,因為一旦叫到某號而人不在,即告作廢。
懷揣錦囊妙計的H先生,向朋友拆借了一百塊錢,進了京城。三十塊錢包了輛汽車,可以用一個月;三十塊錢租了房,掛上“HYP醫(yī)師到京應診”的大牌子;三十塊錢置辦了家具行頭,打扮得足夠體面;還有十塊錢留著吃飯。開張伊始,便時不時坐上汽車出去遛一圈,謂之“出診”。這派頭著實令世人瞠目結舌,很快就獲得了預期的宣傳效果。
這些發(fā)生在六七十年前的事情,對于我來說,真的只是故事,或許純屬惡意編造亦未可知。就“名醫(yī)”而言,我還有一點感受,即最終都變得只會開一張方子:
據(jù)說從太醫(yī)后裔ZH教授診室出來的病人,會在相互交流中“詫異”地發(fā)現(xiàn),所有病人手中的藥方都差不多。我在跟隨八十高齡的婦科專家L教授實習時,也發(fā)現(xiàn)了同樣的現(xiàn)象,而且親耳聽到了原因的說明:“如果想了解我的學問,就去讀讀我年輕時的醫(yī)案。現(xiàn)在腦子已經不轉了,再看我治病沒什么意思。”應該說這是發(fā)自肺腑的“自白”,只可憐那些不明此理的患者偏要根據(jù)胡子的長短來判定醫(yī)生水平的高地。從某種意義上講“返老還童”乃是客觀真理,因為青壯年時期全面發(fā)育起來的大腦皮層——這個人類智慧的中樞,在夕陽西下的時候已然漸漸失去了活力;他們通常會像孩子一樣吃了飯就想更衣,因為大腦皮層對低級中樞的控制作用在不斷減弱——作為基本生理活動的“胃腸反射”重新得以表現(xiàn)。記得有一本書名叫《病夫治國》,說的是老年人不該再玩政治;同樣,如果你懂得類比,那么就不要再將自己的“至貴之軀”托付給性格、智力都和兒童差不多的“老玩童”去治理。
許多并非“老年
癡呆”的醫(yī)生治病時也會出現(xiàn)用藥、處方越來越單一化的傾向。這是由于學問在頭腦中不斷被加工、形成了一個“由博返約”的結果。例如自稱“趙子龍”的某位兒科專家中年以后即只開一張方子,謂之“趙子龍一條槍”——不管敵人的兵器如何變化,我趙子龍只用一條槍就全能對付。這是因為一些中醫(yī)歸納小兒之病皆屬“二太”,即“太陽病”(外感)與“太陰病”(
傷食)兩方面。所以由解表藥與消食導滯之品組成的“趙子龍一條槍”確實可以招架兒科門診的大部分病人。
這種情況與號稱“金元四大家”的劉河間、張子和、李東垣、
朱丹溪分別將疾病的屬性與原因歸結為“火熱”、“邪氣”、“脾
胃損傷”、“陰虛”可謂十分相似。也很像宋明理學家用理、氣、太極、陰陽的概念去表述宇宙的終極真理。不同之處在于,理學家可以空談終極真理;而醫(yī)學家卻必須解決實際問題。中醫(yī)學到一定的火候,出現(xiàn)“由博返約”(異病同治)的現(xiàn)象的確十分自然,因為臨床癥狀固然千變萬化,但疾病的原因也許相同。但同時也不要忘記:相同的癥狀,有可能源于不同的原因,因此“同病異治”也是家常便飯。兩者基于一個同樣的道理:根據(jù)癥狀,辨別疾病的屬性(證)。這就叫作“辨證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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