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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大家推薦這本《美麗的新種子》，這是一本關于轉基因問題的好書。
隨著科學技術的高速發(fā)展和全球化的展開，人類已經開始進入風險社會。與傳統(tǒng)風險相比，現(xiàn)代風險存在一些本質上不同的特點，包括風險的不可感知性、不確定性、全球性、整體性等。轉基因生物技術就是這樣一種現(xiàn)代風險，它對人類健康和生物環(huán)境的影響是間接的、長遠的，卻又是跨國界的。自1983年第一種轉基因植物產生以來，短短十年，轉基因植物已經開始進入市場，又短短十年，就占到了全球保護作物市場價值的15%，占到了同類植物全球種植面積的55%。
面臨這樣一種勢頭迅猛的高風險技術，人們對它的擔憂和爭論也與日俱增。英國的轉基因土豆事件（1998)、美國的斑蝶事件（1999)、加拿大超級雜草事件（2000)、墨西哥玉米污染事件（2001)和中國的bt棉事件（2005)相繼發(fā)生，轉基因食品已被相當一些人稱為“弗蘭肯斯坦”食品。但是爭論的焦點卻多集中于技術本身的風險。
然而，在廣闊的政治經濟和社會文化背景下對轉基因技術作深刻反思，其實更未必要�！睹利惖男路N子——轉基因作物對農民的威脅》正是這樣一本書，它從農民的角度出發(fā)，警示世人：轉基因技術不是解決饑餓問題的“泰坦尼克號上惟一的救生艇”，而是農民自主和生物多樣性的“終結者”。
這本書的觀點來源于1998年12月在印度瑞什克士召開的主題為“生物多樣性、農村社區(qū)的權利與遺傳修飾生物體的內涵”的研討會。《美麗的新種子》“提供了一個向發(fā)展中國家介紹遺傳修飾生物體的建設性方案�！保╬.6)確切地說，本書是為南方國家的農村社區(qū)拒絕轉基因技術提供理由和手段。
本書取名為《美麗的新種子》（Brave New Seeds)，巧妙化用了阿道斯·赫胥黎的名著《美麗的新世界》（Brave New World)的書名，它也確實將《美麗的新世界》對生物技術烏托邦的強烈質疑精神貫穿于本書始末。
《美麗的新種子》一書脈絡清晰、邏輯嚴密。全書首先聲明了對轉基因技術進行討論的五條原則，然后提出了拒絕轉基因技術的具體方法。生物多樣性是這本書關注的焦點。種子屬于農民，因為“是一代又一代的農民們保持了豐富的生物多樣性，這種多樣性在世界別的地方是沒有的。”（p.92) 而轉基因種子不育的“終結者”技術阻止農民保留或是交換種子，迫使他們每個季節(jié)都購買新的種子。“生物專利化往往伴隨著對知識經驗和獨一無二的植物遺產的拼命劫掠。有些人把這看成是殖民主義的另一種形式�！保╬.92)
《美麗的新種子》將《生物多樣性公約》作為與轉基因相關專利制度斗爭的工具。170個國家簽署的《生物多樣性公約》（CBD)強調對生物多樣性資源的公眾集體性權利，并承認農民在保護生物多樣性上發(fā)揮的重要作用。多樣性不僅僅是自然的禮物，還是農村社區(qū)努力的結果。而發(fā)達國家竭力推行的知識產權協(xié)定（TRIPS)，是與生物多樣性公約精神相違背的，其目的在于將獨占性的私有知識產權強加于生物多樣性之上。因此，《生物多樣性公約》成為對抗植物品種私有化的有力工具�！昂褪蕾Q組織相比，生物多樣性公約具有法律保障和更多的簽約國�！保╬.124)但是生物多樣性公約只是提供了一般原則，沒有具體的辦法來保護本地公眾的權利，對抗植物品種的私有化。而“知識產權協(xié)定比生物多樣性公約建立得更為穩(wěn)固，可能是因為美國超級強權完全支持知識產權的協(xié)議，反之它甚至沒有批準生物多樣性公約�！保╬p.126-127)
轉基因食品爭論的一個核心問題是：轉基因技術是不是解決饑餓問題的惟一或者最好途徑？
現(xiàn)在世界上有8億人長期處于
營養(yǎng)不良，這其中有1/2的五歲以下兒童在南亞地區(qū)，1/3的五歲以下兒童在撒哈拉以南非洲。造成這兩個地區(qū)饑餓的根本原因，有人認為是貧窮和不公，是全球糧食分配不均造成的，也有人認為是當?shù)氐牡蜕a力水平決定的。貧窮與饑餓往往是互為因果，討論是不是貧窮導致饑餓沒有多大意義。而不公平即便是導致饑餓的原因，但是卻無法克服這個原因。因為發(fā)達國家與發(fā)展中國家的糧食分配不均現(xiàn)象不可能解決，而發(fā)達國家對發(fā)展中國國家的糧食援助常常又是出于政治需要。
要解決南亞和撒哈拉以南非洲的饑餓問題，必須提高這些地區(qū)的生產力水平。如何提高生產力水平呢？《美麗的新種子》給出了一種答案，它認為轉基因技術并不像生物公司所宣稱的那樣，為“供養(yǎng)天下”提供了最真實的解決途徑。因為目前市場上的轉基因種子只是為了迎合發(fā)達國家的需要而設計的，而不是為了發(fā)展中國家�！跋囸I和貧困還要依靠其他幾種方法同時進行，包括取消發(fā)展中國家的債務，土地的重新分配；包括采用適合于當?shù)貤l件，卻不傷害環(huán)境的新技術�！保╬.73)書中舉出了尼泊爾的持久性栽培計劃，作為有機耕種的成功樣本。
轉基因技術所引發(fā)的社會爭議背后，有關于兩種關系的爭議：一是人與自然的關系，二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支持者認為它增加了自然的功效，反對者則認為轉基因食品侵犯了一些重要的“自然的”和“非自然的”倫理界限，意味著我們對自然界的不敬和侵犯�！睹利惖男路N子》認為轉基因技術違反了自然的法則：“對基因的輕舉妄動，可能會使我們偏離人類作為一個物種的本質，偏離形成農業(yè)（我們的糧食)和地球的特定關系的一些基礎性東西�！薄巴ㄟ^對基因的改造，修改生物特定的本質并將其市場化，農業(yè)社會……失去了它原來擁有的和生物世界特定的關系。”（p.88)
而轉基因技術爭議的過程，正是科技民主化的過程。民眾如何參與科學決策的問題在轉基因爭論中凸現(xiàn)出來。“而民眾的覺醒要依靠信息的交流，需要振聾發(fā)聵的信息才能警世。而困難就在于農民艱苦的生存條件讓他們除了能夠艱難度日外，再也無暇顧及其他。”“（并且因為他們)沒有經濟、社會、政治力量來提高其公民意識，使他們認識到這種危機，國際公民社會必須更積極地顯示其團結性，主動去幫助他們。”（p.84)這也正是《美麗的新種子》的出發(fā)點：向發(fā)展中國家提供一個建設性方案。
希望這本為農民利益而寫的書，也能夠在我們中國——擁有8億弱勢農民群體的世界第五大轉基因作物種植國——起到振聾發(fā)聵的警世作用。
載2006年10月6日《文匯讀書周報》
